“今天将他们枭首示众!以安民心!”
捕快们高声向百姓们说着这些犯人的身份。
周围的百姓,大多是昨夜灾难的亲历者或受害者家属,此刻如同找到了宣泄怒火的出口。
哭喊声、咒骂声、唾沫星子汇成一股狂暴的洪流。
腐烂的菜叶、坚硬的石块雨点般砸向刑台上的囚犯。
监斩官面无表情,掷下令签。
刽子手上前一步,他身形魁梧,赤裸的右臂肌肉虬结,手中的鬼头大刀高高扬起,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
“噗嗤!”
沉闷而瘆人的切割声响起!
热血如同喷涌的泉,瞬间飙射数尺之高,溅落在刑台斑驳的木板上,也洒落在前排围观者的衣襟上。
几颗头颅滚落尘埃,扭曲的表情凝固在最后一刻的惊恐,无头的腔子抽搐着,喷溅着最后的生命热流。
人群先是被这血腥的一幕骇得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近乎癫狂的欢呼:
“杀得好!”
“报应!报应啊!”
“青天大老爷!”
……
刽子手面无表情地踢开尸身,早有衙役上前,用铁钩熟练地勾起头颅,悬挂在刑场旁高耸的木杆之上,以儆效尤。
那几颗尚带余温、怒目圆睁的头颅,悬挂在刚刚泛白的天空下,宣告着官府的雷霆手段,也试图安抚这座饱受蹂躏的城市那惊惶破碎的心。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赵悦晴忍不住干呕,赵行之夫妇脸色煞白,紧紧闭上了眼睛。
赵以衣下意识地攥紧了梁进的衣角,指节发白。
梁进低声道:
“走吧。”
他带着惊魂未定的赵家人,默默绕开这血腥的刑场,继续前行。
然而,赵以衣很快发现方向不对。
“梁大哥……”
她小声提醒,带着一丝疑惑和不安:
“这不是回宅子的路啊?”
她分明看到,梁进正带着他们朝着巍峨城门的方向走去。
梁进脚步未停,目光扫过前方略显空旷的主街,声音平淡无波:
“跟着就是,绕不了多远的路。”
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赵以衣抿了抿唇,将疑问咽回肚里,默默跟上。
刚靠近连接城门的主干道,一阵沉闷而富有压迫感的马蹄声和车轮碾过石板路的隆隆声便由远及近。
一列车队,正浩浩荡荡驶入城内。
这支队伍规模不小,数十骑精悍的护卫拱卫着几辆覆盖着厚厚尘土的马车
无论是马匹的鞍鞯、护卫的皮甲,还是马车窗帘的纹饰,都透着浓郁的异域风情,粗犷而彪悍,迥异于大乾的精致内敛。
更令人心悸的是,这群人身上散发出的无形煞气。
他们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街面时带着一种漠视生命的冰冷,仿佛荒野上舔舐过血刃的狼群。
那是真正经历过尸山血海,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游走才能淬炼出的气息。
在这刚刚经历血洗、神经依旧高度紧绷的京城,这样一群杀气腾腾的外来者,无异于黑夜中的火把,瞬间吸引了所有警惕的目光。
果然
街角巷尾,六扇门的捕快、顺天府的衙役,甚至巡逻至此的北禁军小队,都不约而同地迅速围拢过来,手按刀柄,面色不善地准备上前盘查拦截。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然而,当这些官差看清车队最前方开路的几人时,脸色齐刷刷一变!
那黑色尖帽,身上的褐色罩甲,腰间的狭锋长刀——赫然是缉事厂的番子!
而领头策马走在最前的,竟是一位女子!
那女子约莫三十许,身姿挺拔如标枪,跨坐在一匹神骏的黑马之上。
单论五官轮廓,本是极美的,然而裸露在外的脖颈、手背上,甚至那英气逼人的脸颊上,都纵横交错着数道深浅不一的狰狞疤痕!
这些疤痕如同盘踞的蜈蚣,彻底破坏了那份美感,却赋予了她一种令人胆寒的、混合着铁血与风霜的奇异气质。
她并非柔弱的花,而是一柄出鞘的、饮过血的弯刀!
眼神扫过之处,带着冰冷的审视,无人敢与之对视。
“是……是王怀霜王大人!”
“缉事厂的活阎罗……快走快走!”
“她带来的人,谁敢查?嫌命长吗?”
……
围拢过来的官差们如同被滚水烫到,瞬间脸色煞白,纷纷低头避让,连滚带爬地退回路边,大气都不敢出。
原本喧闹的街道,因这女子的出现和她身后队伍的煞气,瞬间陷入一种压抑的寂静。
路边的百姓更是噤若寒蝉,慌忙后退,拥挤着为这支特殊的车队让开一条宽阔的通道。
梁进和赵家人就站在路边拥挤的人群之中。
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锁定在那支异域车队上。
透过那些风尘仆仆却眼神凶悍的护卫,他看到了太多张熟悉的面孔。
不,准确地说,是梁进的分身孟星魂所熟识的面孔!
西漠,青衣楼!
没错!
这正是受缉事厂厂公之邀,千里迢迢从西漠赶来京城助拳的青衣楼精锐!
下一刻,梁进的目光精准地投向了车队中间一辆看似普通的青篷马车。
仿佛心有灵犀,就在他视线落下的瞬间,那辆马车的车窗“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
一张脸出现在窗口。
那是一张极其平凡的脸。
没有任何引人注目的特征,五官组合得毫无特色,肤色是经年风沙吹拂后的粗糙暗沉。
若丢进人海,只需一眨眼,便再也难以将其从记忆中打捞出来。
然而,就是这张平凡至极的脸,在车窗打开的刹那,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竟没有丝毫迟滞,瞬间穿越了喧嚣的街道、拥挤的人群,精准无比地捕捉到了站在路边的梁进!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一种难以言喻的、超越常理的怪异感瞬间攫住了梁进的心脏!
那感觉……像是站在一面无比清晰的镜子前,镜中映出的却并非完全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