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身在海浪中晃动得厉害,帆布被风扯得哗哗作响,远处的海鸟追着船尾的浪花盘旋,这自由的景象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下来。
“大人,我们此番驶往永宁湾,全程逆风逆流,花得时间可能要多点。”船长回道:“按照以往航行经验来看,应该可以在4-5天左右抵达渝州。”
“能否再快一点,争取四天内到渝州港。”娄文和问道。
“呃,有些困难,但也不是不能做到。”船长想了想,说道:“若是大人需要赶时间,那我们可以稍稍远离海岸,这样在夜里行船也能保持全程高速,可以提前赶到渝州港。不过,航行过程中可能存在一点风险。”
“无妨!”娄文和迟疑了一下,当即做出决定:“我们需要以最快速度赶过去,将西夷的进攻企图报于本土。”
“是,大人。”船长闻言,立时命令舵手和操帆手改变既定航向,将船只驶离海岸。
“老天保佑,让我平平安安抵达渝州,也让我们新华顺顺利利地击败西夷。”进入船舱后,娄文和双手合十,对着虚空拜了拜。
他从行李箱里翻出一套丝绸褂子换上,将沾满了汗水和海雾的棉布衬衣换下。
玻璃镜子里映出的人面色红润,眼角虽有细纹,却透着养尊处优且身居高位的从容。
这要是搁在大明,他这样的人哪里能有此番尊荣,怕是满脸菜色,整个人也被饥饿和疫病折磨得犹如鬼蜮的骷髅。
可如今,他身为美洲贸易公司高级主办,月奉高达二十五块,年收入更是超过三百块,这在新华国内绝对属于高收入阶层。
他在东平县买了大宅、置办了商铺,还有一名温柔贤惠的妻子、四个可爱听话的子女,过上了人人羡慕的好日子。
要知道,十几年前,他在广州街头差点成为万千饿殍的一员,若非拼着一口气,努力地爬上了新华的移民船,哪有今日的美好生活。
更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成为掌管一方的高级主办,一言便可决定数十万两白银的生意。
“不能死!”他对着镜子喃喃自语,指尖划过镜沿的花纹,“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老子一切的努力,也就全白费了。”
是的,当他收到那封刚刚从阿卡普尔科港的情报信息后,虽然表面上一直保持着镇定,但内心深处却已经着慌了。
西班牙人竟然要动员两大总督区的军力,向我新华发起突然袭击,以期攻占永宁湾拓殖区,并夺取那座据说储量丰富的金矿。
这简直太疯狂了!
八年前,西班牙人向我新华发起第一次远征,结果碰得头破血流,铩羽而归。
却不想,时隔多年,他们不吸取前次教训,居然又想举兵来攻。
他们该不会以为永宁湾拓殖区就像他们墨西哥境内的无数移民村镇那般,没有城墙,没有防御,没有武装,大军杀来,几无任何反击之力?
或者,他们以为永宁湾拓殖区属于我们新华的边境地带,根本就没几个人?
嗯,好吧,在去年六月之前,那里也确实没多少移民,大概只有两千八百多人,建立的堡寨据点仅八九个,显得实力非常单薄。
可是,自中枢政府通过“南进计划”后,移民拓殖部在去年七八月份,一口气往永宁湾输送了五千多个移民,并且还调动了一支数百人规模的陆军部队入驻其地。
试问,西班牙人准备调集多少兵力来才能啃得动永宁湾?
这几年间,他在往返启明岛本部时,曾中途数次入住渝州堡暂歇。
这座小城虽然规模不大,城墙周长只有三千米,但防御强度却是最高级别的,关键位置都是大块大块的条石堆砌而成,并用水泥加固,就算拿重炮轰击,没个把月时间,甭想撼动分毫。
更不消说,城墙棱台马面众多,几无任何射击死角,部署的火炮也不下四五十门,西班牙人想要将其攻破,无异于登天之难。
若是不能攻占渝州堡,那么西班牙人就无法深入永宁湾内,更遑论位于内陆的三道沟金矿。
所以,相较于渝州堡,黑鲨岛可就有些危险了。
经过这么多年的走私活动,西属美洲殖民当局肯定知道这个小岛的存在,甚至还能通过登岛的一些商人和水手,获悉岛上的人员配备和防务情况。
他们在调兵进攻永宁湾的时候,必然会顺路将其拿下。
虽然,黑鲨岛建设多年,筑有坚固的城堡,还储备了大量的粮食、军械等物资,在西班牙人的围攻下,至少可以坚持半年以上,但终究是“兵微将寡”,稍有疏忽便有可能被西班牙军队攻克。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娄文和在收到那份来自阿卡普尔科港的急报后,第一时间便决定离开黑鲨岛,避往更为安全的永宁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