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英国国内被库尔松夫人的手段推动的好战情绪,会进一步刺激德兰士瓦共和国的紧张局势,从而加速了其他欧洲列国对此作出的反应——德国原本并不打算调动自己驻扎在德属西南非洲上的5万军队,而是打算从本国调遣大约几千人的军力来协助德兰士瓦共和国,但是由于担心英国政府会在民意之下屈服,他们放弃了这一策略,而改为调动殖民地上的军队。因此,反过来,国际上的这些异动,又会将在主和派的压制下稍微理智的呼吁,推向另一个极端。
在阿尔伯特亲王号停留在直布罗陀的那一个月中,局势就在这样的循环之中一步步地走向了失控,等到了二月中旬的时候,战争就像悬在睫毛上的针一般,轻微的一点震动都能使它落下,刺穿那绷得比蝉翼还要薄的和平假象。
国际上,德国已经准备派拨5万人增援德兰士瓦共和国,名义自然是协助共和国抵挡英国的不义入侵,同时维护南非殖民地的和平。而另一方面,荷兰也为德兰士瓦共和国送去了足够武装两倍以上的军队的武器,其他各国也不甘示弱,送钱的送钱,送人的送人,送武器的送武器,几乎整个西方世界的国家都屏息等待着英国在这种情况下会做出的回应——距离上一次英国海军参与战争已经过去许多年了,不少国家跃跃欲试地想要取代她的海上霸主地位,这其中有后来居上的美国,有渴望取回殖民地的荷兰,更尤以雄心勃勃的德国为甚。
而英国国内的局势也没好到哪里去,在威尔士王子殿下的授意下,伦道夫·丘吉尔夫人与曼切斯特公爵遗孀夫人两人联合各自的人脉,竭尽全力拉拢了一半的保守党员赞成与德兰士瓦共和国和解。殖民地部办公室对英国的战力很有信心,在下议院的争辩中拿出了一卷厚厚的资料,企图向议员,说明即便不依靠本土兵力,来自于海外殖民地的兵力也足以能绰绰有余地拿下德兰士瓦共和国,主和的张伯伦先生险些因此而要辞职。而战争部门,尤其是领头的兰斯顿勋爵,则对这场战争不抱以乐观的态度。他没有忘记上一次布尔战争中英国人与布尔人之间悬殊的伤亡比例,几乎每死去两百多个英国士兵,才会有一个布尔士兵死去,更不要说这一次他们有着充足的武器弹药,德国还向他们提供了一种最新款的重型机枪,非常适合在游击战中使用。
在这样紧张的局势下,索尔兹伯里勋却爵蛮横地下令阿尔伯特亲王号继续向南非前进,认为英国决不能在此事上被他国看扁了,以为日不落帝国竟然会惧怕一个小小的殖民地属国,乃至于要召回自己的外交团。他暂时地回复了阿尔伯特的职责,期限是到从南非归国后为止,只是,对于外交团抵达南非后将会遭遇怎样的局面,又该在南非事务上采取怎样的新的外交策略,索尔兹伯里勋爵一概含糊其辞,表示自己“无法在局势如此不明朗的前提下给予一个明确的命令”。
因此,伊莎贝拉与阿尔伯特在此事上达成的一致,才被他用来作为了新策略的提案——只要他们踏上南非土地时战争还没有爆发,他们就仍然要抱着和平解决此事的决心前往比勒陀利亚(德兰士瓦共和国首都)。
女王陛下为了新策略的事与索尔兹伯里勋爵闹翻了。康斯薇露略带叹息的声音在伊莎贝拉脑中响起,使得她悬在纳塔尔上的笔顿了顿——由于德国的军队仍然停留在德属西南非洲殖民地上,等待着从各个地区抽调的兵力汇合,而德兰士瓦共和国唯恐英国会在此时调动来自纳塔尔省及印度的军队,直接发动一场闪电袭击,于是便抢先控制了纳塔尔省与德兰士瓦共和国接壤的地区,如今正与英军对峙着。
我看看。她回了句,放下钢笔,从冰冷的地面上爬起来。尽管此时在南非是夏天,但是在海上的夜晚仍然免不了地带着几分寒意,她一边用手心暖着快要僵硬而不能弯曲的膝盖,一边歪歪扭扭地走上来。
你看这些措辞,你认为玛丽·库尔松有可能把索尔兹伯里勋爵操纵到这一步,乃至于甚至和女王陛下闹翻吗?
康斯薇露问着,几乎可以说是透明的手指划过了纸上的几行字,伊莎贝拉看着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倒不是因为女王陛下那怒意仿佛透出墨迹般的表达,而是因为她记得这几根手指的颜色原本应该更“灰”一些才是,她还想多看几眼,康斯薇露却飞快地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我不认为如今索尔兹伯里勋爵大部分的行为都受到了玛丽·库尔松的操纵,恐怕他现在正处于一个骑虎难下的境地之中。女王陛下虽然贵为一国之君,但到底她并非索尔兹伯里勋爵真正的权力来源,那些支持他的保守党员才是,因此在得罪主战派与女王陛下之间,他恐怕宁愿选择后者。
伊莎贝拉说着,同时继续着电报剩余的部分,她的确很欣慰女王陛下认可了这个最初来源于她的主意的新策略,但她也知道如果外交团要继续贯彻这一点,就等于是在秘密地与索尔兹伯里勋爵对抗,等到了伊丽莎白港以后,很难说发现了这一点的索尔兹伯里勋爵会不会阻挠外交团的行为。
但若是她们想赶在阿尔伯特起床以前便看完这些文件,伊莎贝拉就非得回去继续完善自己的地图不可,此时尽管还不到四点,狭小的舱窗外就已经透进了一丝天光,在南非,太阳总是急不可待地想要早些从地平线跳出来,不像英国,即便是早上10点,你也说不准它究竟上班了没有。伊莎贝拉刚准备坐回地上,眼角却瞥到了康斯薇露重又露出的双手——在晨曦与烛光的双重照映下,它们的确比她记忆中看起来要透明了不少。
康斯薇露,你还好吗?
伊莎贝拉禁不住担忧地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该句形容摘自《企鹅欧洲史·竟逐权力:1815—1914》的“人人翘首以盼的大战”章节。
2.当时的海军大臣的确是约翰·戈斯金,他也的确有德国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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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是没有如果可言的,相信大家都听说过这句话。
但是对于写的人,特别是以历史为背景的作者而言,有时候的确不得不为历史插入一个如果的元素。
这一章中国际形势的变化,包括第二次布尔战争的提前触发,都是我在了大量那个时代的史料与政治局势后,插入了大量变量后,调整出的,自认为是最符合逻辑的结果。
但这当然不可能是完美的,因此欢迎政治专业和历史专业的读者指出我的不足之处。
下面列出部分的参考的书单,我之前都尽量不推荐过于专业的书籍给读者,都尽量推荐通俗,易懂,有趣的资料来源,这样至少不会让读者望而却步,但是本章中的知识大多数都过于专业,因此只列出部分,没有太多涉及欧洲史的书是因为欧洲史的书通常不会讨论第二次布尔战争,以及用作参考的论文文献因为要一个个打citation太麻烦了,就不弄了
书籍:
《丘吉尔自传:我的早年生活》
《企鹅欧洲史·竟逐权力:1814-1914》
《金与铁:俾斯麦、布莱希罗德与德意志帝国的建立》
《从俾斯麦到希特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