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是好啦,就是有点太缺乏人情味了。
在她看来,音乐要更随性一些才有意思。毕竟这是自由选曲比赛,拉得像课题曲那样标准稍微有点没意思呢。算了,像她那样把课题曲拉成自由曲还没被评审扔出去,大概评审对她是真爱吧。
带着各种奇怪到飘忽的思绪,她提着琴站到了舞台中心的位置。
干燥的冷气消失,聚光灯下,台下观众期待又审视的目光,让她全身不自禁地热了起来。
宽敞的舞台中心,她独自一人站在其中。
稍微有些寂寞,但更多的是一种高扬感。
她要在这里演奏,让自己的音乐被整个音乐厅里的人听到。
只要一想到这个事实,那种让人腿软的怯懦与自胸腔满溢而出的兴奋开始碰撞,脑海一片空白,像有千言万语汇聚在心中,必须通过什么来发泄出来。
对于小提琴家来说,这种语言永远就只有一种。
那就是音乐。
只要站上了舞台,她的快乐也好,痛苦也好,喜悦也好,哀愁也好,她夜以继日的努力练习也好,她想要传达给别人知晓的心愿也好——
全部都用手中的琴声来讲述,来传递,来回答。
对于小提琴家来说,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满足。
对于她来说,这或许是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可令人惋惜的是,幸福总是短暂的。
不管她想要在那个地方待多久,演奏总要进入尾声,总要结束。
当拉完最后一个小节,最后一个音后,就算再不舍,也只能徒然地等待着余音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啊咧?这首曲子有这么短吗?还想继续演奏,还想继续听下去……
糟了,有点想哭。
台上的人还对着天花板发呆,台下的观众却已经彻底陷入了疯狂。
欢声山呼海啸而起,一瞬间的嘈杂硬生生地震醒了还沉浸在音乐中的她。
她惊慌失措地鞠躬行礼,在大家的赞叹和掌声中退回了后台。
太好了,大家好像喜欢她的琴声。
真是太好了。
“什么啊,那是什么啊,是什——”
刚刚推开休息室的大门,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奇怪地走进去,发现所有人都诡异地沉默着,甚至避开了跟她的眼神接触。她不明所以地坐回月森身边,小声问:“大家怎么了,是紧张吗?”
蓝发的少年僵着一张脸,语气明显低落地回:“没事。”
“喂黑木!”内田原本梳向脑后的金发掉了几缕下来,他根本无心去在意。他突然冲到了她的面前,原本高傲的面容不知为何阴沉了起来,扭曲成了一张可怖的夜叉像。
“你说你才学琴两年是不是?”他咬牙切齿地说。
“是……是的。”她缩了缩脖子。
“骗子!你绝对是在骗人!两年!两年怎么可能拉出那样的帕格尼尼24!你一定是在骗人!”内田粗喘如牛,目眦尽裂地指着她,“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可能……”
他不断地重复着“不可能”三个字,阴鸷的目光锁定了幼小的她,似乎下一秒就要暴起,对她做出什么不可预测的举动一样。
她无助地摇着头,在那人不断逼近之中一步步后退着。
“我没有骗人,我真的只学了两年,真的,请相信我啊……”
一边无力地辩解着,一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其他人。然而所有人对于眼前这种状况都无动于衷,看向她的目光中饱含着她根本无法理解的黑暗。
“她今年才7岁,所以两年……应该是真的。”只有月森为她说了一句话,但也仅此而已。
无论月森说这句话的本意如何,此刻都不重要了。她真的只用了两年,就走到了职业演奏家的台阶之上的这个事实彻底刺激到了内田,让他理智的那根弦崩断了。
就在她退而可退,跌坐在墙角时,面色狰狞的少年举起了手——
“内田先生,轮到——你在做什么?!”刚好推门而入的狛枝立刻冲了过来,一把推开了内田,将她护在身后。内田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
“你要做什么狛枝凪斗?!”他愤怒地大吼起来,“为什么要护着她,护着这个怪物?!”
怪物?谁?她吗?
她是怪物吗,为什么……
幼小的她愣愣地看向这个刚刚明明还很亲切的哥哥,哪怕他此刻变成了一个她再也认不出来的可怕模样。
“没有任何人能够在两年之内做到这一切,她一定是在骗人!你们用脑子想想啊,想想练习的痛苦,想想进步的难度!两年!两年啊!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说、说的也是呢……怎么想都不可能……”另一个精神早已经被击溃的参赛者战战兢兢地附和了起来。他已经没有勇气再站上舞台了,站在这个女孩曾经站上过的舞台。
不可能的,那样的音乐,不可能是人类能够做到的!
“我也觉得……”“正常情况根本不可能吧?”
一个接一个,原本只是有点动摇的参赛者们纷纷站了出来。
“对吧?”发现大家开始应和他,内田的表情更加疯狂了。他变本加厉地,与其说是在谴责不如说是在对自己洗脑:“怎么可能做得到?绝对有问题!对,肯定是的!是什么呢,是什么呢?”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围着她踱步,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用蛇一般冰凉的眼神盯着她不放。她缩在墙角,紧咬着嘴唇不敢动一下。
“啊!我知道了!”内田突然瞪大了眼睛,双手刷地一下张开,像是只噬人的野兽。他满脸青筋地咆哮起来:“恶魔!你一定是跟恶魔做了交易!”
“恶魔?”“怎么会……”“真是可怕,这么小的孩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