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慕笙这几天胳膊好了很多,可以悬着带子,靠手腕的力量活动活动了。
吃完早饭,便以找灵感为由,要求上楼写生。他画的是一丛逶迤在地上的羽叶茑萝,细碎的绿色茎叶爬满了半张画布,鲜红的五角星形状的小花点缀其间。
谢远看不懂花,放空了大脑在那养精蓄锐。
庄殊绞尽脑汁看了半天,拍马屁道:“偶像你太厉害了,每朵花都比地上的那些大好多!”
陆慕笙不为所动,继续一笔一笔将空白处抹上灰白的颜色。那灰也不尽然是灰,黯淡里透着点浅浅的蓝,哀伤而悠远。
庄殊卖了一早上力气,着实也有点疲惫了。
她瞥了谢远一眼,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挨上玻璃花房的玻璃墙,整个人登时轻松了不少。
拜师学艺什么的,果然不能找陆慕笙这种小心眼的人啊。消遣了她一整天,到现在屁经验没传授。
她正想得出神,陆慕笙突然道:“加水。”
庄殊愣了下,他又重复:“往我盘子里弄点水。”
庄殊“哦”了一声,找了小水勺在喷水装置那取了点水,给他加在调色盘上。
陆慕笙突然说,“你第一次看我画画,就是在电影里吧?”
庄殊点头,陆慕笙接着说:“演那个角色之前,我从来就没摸过画笔。”
庄殊怔怔的,然后又听他道:
“那个时候,我一点儿也不喜欢画画——一张照片就能搞定的事情,有什么好费心思画的?可juan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忠实信徒,巴不得演员和角色过一模一样的人生。我在拍《陆行鸟》的时候,juan甚至只用an这个名字来称呼我。an喜欢画画,我也必须要喜欢;an喜欢小提琴,我也必须要喜欢;an悲观绝望,我也必须悲观绝望。”
但是,体验派的办法也不是万能的。
一旦演员没办法拉近自己与角色的距离,调动不了情绪,juan也非常乐意演员们用情感代替的方法表现角色情绪。
某种意义上说,这位外国老头为人特别的实用主义,管他体验派、表现派还是方法派。
只要好用,能出效果,统统都没有问题。
“我开始时候沉迷于让自己成为an,”陆慕笙道,“后来实在太痛苦了——我明明是一个健全的人,为什么要像瞎子一样的生活呢?”
陆慕笙抖了下手指,指头上沾着的颜料“扑簌扑簌”落到地上。
“再后来,我就也开始费劲心思让自己轻松一点。”陆慕笙笑了下,“可以共情的地方就共情,可以把自己当做他的地方就暂时放弃自我,情绪不到的表情到……你下午最大的问题,就是太坚持要用一个办法演好那个角色了。”
他放下笔,随手把调色盘上的颜料泼到画布上:“你在该伤心时候,就想伤心的事情;在该愤怒的时候,就想生气的事儿——是不是?”
庄殊点头,这确实是她的办法。
她心里也一直清楚,她所能演好的角色,只有一种。那就是她所喜欢,和她所能理解的。
虽然做不到百分之一百有效,也算帮助她渡过了大量难关。
但是,这个“妹妹”的情感,她却实在不能认同。
甚至,在看到剧本中她表露的情感时,联想到的却是罗海鸥的模样。她是真的没辙了,既不能撂担子不演了,又不能和其他同学坦白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毕竟是毕业大戏,谁也不想留下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