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不知。”
祥叔摇头,心中也有疑惑。
宫墨笑了笑。
“我回宫那年五岁。那时宫里平安出生并且长大的皇子只有五个,加上我才六个。公主两个。按照皇室规矩,皇子四岁便可去上书房听课,公主六岁。而当时,宫里适龄的孩子,便只有我和荣秋。父皇视我为毕生污点,自不会过多关心这些琐事。荣秋去求了太后恩旨,才允许我去上书房。”
他说起这段历史的时候,语气平静没有任何怨和怒,恨和恼。
“皇后不满我占了先机,便让萧家年长的孩子跟着入宫陪读。萧堂之有三个嫡子,除了萧平和萧桓,还有一个,叫萧昶。萧平比我年长一岁,萧昶与我同岁,萧家一连选了两个嫡子入宫陪读。说是陪读,但我这样的身份,世家公子尚且不如,更何况是萧家。只不过一个借口罢了。又过了两年,楚央和宫越跟着入了上书房。再后来,萧桓也做了宫越的伴读。”
“彼时大家都年幼,生在富贵家,长在锦绣堆,不知上辈恩怨。又是亲族,自然走得近。皇后不喜欢楚央,父皇越宠他,皇后就越讨厌他,连带着,萧平和萧昶也渐渐与楚央疏远。唯有萧桓,从小就喜欢跟在他身后追。萧家的人,生来便比旁人尊贵骄傲,哪怕是皇子公主,也不值得他们纡尊降贵。萧桓算得上是一个异数。”
说到这里,宫墨嘴角微微上扬。
“你可知,这是为何?”
祥叔继续摇头。
宫墨语气散漫,“楚央之所以得父皇宠爱,乃是因其容貌肖似容姨。而且幼时长得…颇似女子。”
祥叔一怔。
“很多人第一次见他都会误以为他是个女孩儿,萧桓幼时更是追在他身后喊他表姐,还曾说过将来长大后要娶这位漂亮的表姐为妻。”
祥叔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宫墨却平静如初,“或许正因为被太多人误以为是女儿身,所以楚央从小就性格叛逆不羁,也讨厌和异性接触。直到十岁,萧桓仍旧唤他表姐。第二年,我便离开了京城,花了一段时间养伤,然后韬光养晦…两年后,萧桓去了北疆。那时候,他才十二岁。后来我打听过,在他离开前,楚央因为被他纠缠得受不了,为了证明自己真是男儿身,便带他去了青楼。”
“萧桓今年二十四,至今未娶妻。”
他抬头看着满脸惊异不可置信的祥叔,“现在,你可明白了?”
一切,只因妒忌!
阿墨,保重!
那年深秋,枯枝黄叶,凉凉秋风,累累白骨。十五岁的少女满身鲜血倒在他怀中,脸色白得透明,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的目光倒映着他的容颜,含着柔情和不舍,微微启唇,只说了四个字。
久违的记忆突然浮现脑海,早已被时间模糊了面容的女子从那年深秋的猎场缓缓走来,恍惚嘴角还带着淡淡笑容,轻轻的唤:“阿墨…”
宫墨握紧扶手,瞳孔比往日更黑更沉。
“王爷。”
祥叔担忧的看着他。
宫墨如梦初醒,眼神刹那变幻,随即沉如死水。
“葬了吧。”
无人知道,他平静的背后,早已汗湿衣背。
“是。”
两个丫鬟走进来,将季风荷的尸体拖了出去,祥叔却没离开。
“祥叔,你想说什么?”
宫墨垂着眼帘,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祥叔沉默了一会儿,道:“老奴不明白,王爷今日为何要救那师氏。季风荷擅作主张破坏了您的大计,您放萧桓离开,不就是想借刀杀人么?届时楚央必定会对萧家斩尽杀绝,并且一蹶不振。而太子,也会和他彻底反目。到时候,您就再无阻碍…”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宫墨没说话,他无意识的婆娑着空空如也的拇指,脑海中回想着师心鸾说的那句话。
“恕我直言,殿下对清河郡主的愧疚,不是连累她丧命,也不是没能救她。而是…您从未真正将她放在心上。”
二十余年。
他从来都清醒的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从来都会理智的权衡利弊,哪怕是被谩骂轻视,欺辱不屑。
当年萧彤没能对他斩草除根,他活下来了,便要活得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