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发之二三

那片山坡上,应该只有他父母的墓,而今日,正是他父母的祭日,在这一日放一朵莲灯,是裴羽枢在很早前就养成的习惯。

当初林易问他生辰几何时,他也从没关注过李潭到底是何时生的,便随口胡诌了一句,但当对上林易那堪称难看的脸色时,裴羽枢才想起,他胡诌的日期,是自家父母的祭日。

但话已出口,他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走,我先为你束发。”

李潭今日到了束发的年纪,按规矩,应该由长辈为他束这第一次发,可李潭在此处无亲无故,此时就只好由他代劳。

林易身上带着一股烟尘味,显然是在祭拜时烧了纸,他神色中疲惫难掩,裴羽枢估摸着,他应该还为两位老人守了灵。

裴羽枢的心底突然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

林易,你是在以什么身份来祭拜我的父母?

竟然……比他还上心!相比之下明显“不孝”的裴羽枢突然有点郁闷。

林易带着裴羽枢走进屋子,裴羽枢好奇的看了看四周,只见屋内布局与自己离去之前尚无差异,一床一桌一椅一柜,将师兄的极简风格演绎的淋漓尽致。

“坐。”

林易指了指椅子,裴羽枢听话的坐上去,趴在桌上支着下巴等林易继续发话。

林易没有直接搭理他,而是先在院里打了盆水,想要去简单清洗掉方才祭奠时沾上的纸灰粉末。裴羽枢仰着脖子,这个角度正好够他从门缝中看到外面的林易。林易在水里摆了摆面巾,并未拧干便擦了把脸,残余的水珠沿着他面部线条滑落,最后没入那一丝不苟被穿戴整齐的衣襟中。

裴羽球晃着双腿,丝毫不矜持的伸长脖子,视线随着水滴移动,然后恨铁不成钢的敲了下桌子——大热天的,裹着那么严实干嘛?就不能把领口敞开吗?再不济,只漏一个锁骨也好啊!

后来,他嫌远远看着不过瘾,就干脆跑出去,站到林易身边“帮忙”指挥。

“师兄,你去哪了呀?身上沾了好多纸灰。”裴羽枢笑容可亲,好心问道。

“自焚。”林易答道,语气是一如既往地严肃。

今天的山风有些大,吹的轻飘飘的纸灰四处乱跑,林易不幸中招,被盖了个满头满脸。即便他并不觉得这东西有多晦气,但这也不代表他可以接受被吹了一身黑色纸屑,奈何这些纸灰又小又轻,与他想象中的一擦就干净有着很大的差距。

“放火烧山,妻离子散。”裴羽枢语重心长的教导道,虽然他知道在仙门中,失火这种事很少发生;就算是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也会立刻由修习相克功法的道友去控制场面。

“……”林易这才抬起头,认真的看了他一眼。

“诶!这里!”裴羽枢突然指着林易的脖颈,“我帮你擦擦。”语毕,也不管林易同不同意就抢过还在滴答水的面巾,擦起了所谓的纸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