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毒蛇少爷38

雾山。

茅草屋外,是雾茫茫的一片。雾气夹着夜色,让整座大山变得神秘莫测,山棱枝桠皆是若隐若现,在流动的风里,像一片凌空起舞的纱裙,缥缈,虚无。

沈四爷庆幸,早早地放飞了那只鸽子,否则若挨到这个时候,只怕连只鸟儿都飞不出去。

此处还算避风,有几间茅草屋子,沈四爷和白芷各住了一间小的,其余随从都住在一间大些的屋子里。晚膳时,只吃了些随身带来的干粮,赵成刚刚才出去歇着,夜晚的时间,沈四爷照样是用看书来打发。

正有些口渴,沈四爷盯着书的余光便瞟见门口人影晃动,原以为是赵成,没想到却是白芷。

白芷端着个茶壶,另加两个茶盅,她抿唇一笑,腮边立见两个浅浅的梨涡。“刚烹的茶,四爷尝尝。”

她把托盘放在桌上,自顾地在两个茶盅里都倒上碧色的茶汤,氤氲的水气缭绕,茶香也随即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果然,是新烹的好茶。

“有劳大嫂。”沈四爷放下手里的书,看了看她,“这些事,有赵成做就行了,怎敢让大嫂亲力亲为?”

白芷沉默了半晌,语气中带着歉意:“若不是因为我,怎会让大伙儿困在这山中?又怎会让四爷受这风餐露宿、粗茶淡饭之苦?我心中不安,所以烹了些家乡的新茶,也算是,略尽些地主之谊。只是此地,没有好水好器,还望四爷,莫嫌弃我烹的茶粗陋。”

她这个做大嫂的既是诚恳有礼,沈四爷倒也不能太过不近人情。

他平日饮食皆由赵成亲手打理,此时见白芷已经自己先饮了一口,他也便端起了另外一杯,轻啜之下,只觉得茶香满喉,芬芳醇厚。

说句实话,沈四爷虽然对沈府中人皆不亲近,但是他对白芷倒没什么格外厌恶的心。白芷是被迫无奈嫁进府的,她深入简出,从不惹是生非,除了颜一一,并没什么朋友。

白芷极少与沈四爷打交道,即便这会儿送茶过来,她进门时也是大开着房门,以免瓜田李下之嫌。这样一来,沈四爷对她的戒心便也少了几分。

白芷捧着手中的茶,随意地晃了晃,轻言细语地说道:“山中简陋,长夜无聊,我想给四爷讲个故事。”

这个,倒让沈四爷有些意外。他印象里,白芷见到他时通常最多说不过三句话,其中还有一句是见礼问安之类。正是她这般恬静淡泊的性子,给沈四爷留了几分好印象。

沈四爷想着,她今夜突然话多了起来,莫非是近乡情怯的缘故?

白芷却并不是在和他商量,她已经幽幽地开了口。

“从前有个姑娘,她就住在雾山脚下。母亲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只剩下她和父亲相依为命。”汜减ZoNgC*&#97I&#119eN*om汜

“父亲是个穷酸的教书先生,虽然有一肚子学问,可是却潦倒了一辈子。后来,他病了,得了肺痨,需要很多的钱来看病。”

“这个姑娘从小就跟着父亲识文断字、吟诗作对,可是有什么用呢?她想着,还不如学些有用的本事,可以赚钱给父亲看病。于是,她偷偷地溜出去,跟着一个班主学杂耍,她好容易学会了上竿、翻跟头、走线索……不记得挨了班主多少顿打。”

“她每天赚到的钱少不说,还会被不怀好意的人欺负,那些男人对她动手动脚,围观的人那么多,却没有一个热心的人肯站出来,为她说句公道话。”&#29306&#22914&#32&#107&#97&#110&#122&#111&#110&#103&#121&#105&#46&#99&#99&#32&#29306&#22914

“后来,父亲知道了,他说什么也不让女儿再抛头露面,被人轻薄。他宁可……自己病死,也不忍心让女儿受一点点委屈。那姑娘怕父亲难过,也就不再去演杂耍赚钱。可是,父亲的病越来越重了。”

“那年冬天,父亲咳血咳得厉害,她又去药铺里为父亲抓药。因为钱不够,掌柜的不让她赊账,她被赶出来,跪在药铺的门前哭着哀求了很久。外面的风很冷,她的心更冷。药铺里,高悬着‘济世救人’的牌匾,牌匾下面却是一群铁石心肠的人。”

“就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个随从模样的男子,将一袋银钱送到了她的面前。那人没有留下姓名,也不要任何回报,姑娘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已经留下钱袋转身走了。那姑娘顺着他离去的方向,看见了他的主子,那是一位风姿俊朗的翩翩公子。”

“后来,姑娘才知道,那位公子是沈家的少爷。世人皆说,他人如毒蛇,可是这姑娘却不以为然。这全都是世人对他的误解,只有姑娘知道,世态炎凉,人皆无情,反倒是这位毒蛇少爷,要比那些虚伪的人有情有义得多。”

“大嫂不必再说下去。”沈四爷蹙着眉,沉声打断了她。

他从一开始就猜到,故事里这个姑娘就是白芷自己,只是他没明白,白芷为什么要把她的故事说给他听。

白芷说到药铺前发生的事,沈四爷仍然没想到自己身上来,直到白芷点出了沈家的毒蛇少爷,他才明白过来。芈何芈

这件事,他已经忘了,此时也只能依稀记得个大概。当时他带着赵成路过,听见一个女子哀求得可怜,他只看见她跪着的背影,连她是谁也不知道。事后,他更是完全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今夜听到白芷旧事重提,她的举止如此反常,目光中的爱慕亦是渐渐地显露出来,不加掩饰。沈四爷已经感觉到,白芷恐怕不只是要讲一个故事这么简单。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时候不早了,大嫂留在这里多有不便,请回吧。”

白芷见他转眼间已经翻了脸,全然不以为意,似乎他的反应尽在她的预料之中。她笑了笑:“不急,这故事的前半段,四爷大概没兴趣。可是后面发生的事,四爷一定会愿意知道的。”

“想必四爷已经猜到了,我就是这个姑娘。”白芷接着说下去,“可是四爷想不到,我嫁进沈家,一半儿是为了要钱,给我爹治病,另一半儿,却是为了四爷。”

那时的白芷很天真,她满心以为,只要进了沈府,她就可以日日见到她爱慕的人。只要能接近沈四爷,哪怕前面是个火坑,她也跳了。

于是,她用大好的青春、如花的美貌换了一桩冥婚。

然而,事情并非如她预期中那样美好。她用自己换来的钱没有治好父亲的病,父亲还是死了。她嫁进沈家也没能如愿以偿地接近沈四爷,适得其反,她的身份成了她与四爷之间,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29306&#22914&#32&#98&#120&#119&#120&#46&#99&#111&#32&#29306&#22914

她见不到四爷的时候,是浸入骨髓的单相思,她见到四爷的时候,却只能冷冷淡淡,墨守叔嫂之间的礼法。她只能远远地看着他,用目光去描摹他俊逸的身姿和绝美的容颜,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流苏成了四爷屋里的人,看着四爷一次次地,把低眉浅笑和耳语温存都给了别人。

没人知道,她有多嫉妒流苏,也没人知道,她有多恨这个大少奶奶的身份。她夹在爱恨与嫉妒之间入了魔,她想毁了沈家,杀光沈家所有的人,只有这样,她才能摆脱大少奶奶的身份,和她的四爷远走高飞。

“四爷,你知道,我最讨厌你说哪两个字吗?”白芷转过头来,嫣然一笑,“是‘大嫂’。我非常非常痛恨这两个字,你说一次,我的心就痛一次,痛到滴血。”汜减Ζ〇пgСаⅰшЕпⅹuЕ●С〇м汜

“你出去!”沈四爷起身下了逐客令。可是,他猛一站起来,便感觉身体有些不对劲。

“我不走,我还没有说完呢。”白芷的眼神变得更加热切,“流苏她配不你,我曾亲眼看见她在树下和二爷拉拉扯扯,二爷拾到了她的帕子,她竟就不要了,这不是处处留情是什么?”

原来,那日颜一一和沈墨在树下发生的事,有第三个人看见。所以后来,夏宛柔才知道了沈墨那里有颜一一的帕子,特意叫飞雨去搜了出来。

白芷一直想借夏氏的手除掉颜一一,可是总没得逞。最可惜的就是那晚,白芷一时心软,交给晚萤的是迷药,而不是春风散。

白芷的声音传入沈四爷耳中,竟是格外的娇柔动听,她说着话,她身上的幽香被无限放大,肆无忌惮地在他鼻间萦绕。

他蓦地一把将桌上的茶盅掀翻在地上,碎片与茶汤弄得一地狼籍。“你给我喝了什么!”

“这东西,四爷应当觉得亲切。当年,秦姨娘也喝过,是我从婆婆那里偷来的春风散。”白芷语气一转,显得体贴入微,“我辛辛苦苦地扮女鬼,逼何姨娘说出当年的实情,为四爷的娘报了仇。还有老爷,四爷不是恨他吗?这会儿,老爷和整个沈府的人,应该全都葬身火海了。”

“四爷,你现在,只有我了。”她说得那么温柔,带着无限幸福的遐思,却让沈四爷的心冷得像数九的寒冰。

白芷扮鬼,当然不是为了给秦姨娘报仇,只不过是她想摆脱大少奶奶的身份,沈夫人是她第一个,也是最大的一个障碍。

白芷是个练过杂耍的人,她再花钱买通个把荷香苑的丫鬟,于是,荷香苑的女鬼便被传得神乎其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