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似乎是向着她靠近了,莘柑哆嗦了一下,飞快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口罩还在带着。
她垂了头,机械的开始搓揉着衣服,装作不知道有人来,装作没有听到那说话声。
“上次……那些人没有再欺负你了吧?”
莘柑忽而轻轻抖了一下,胡乱的摇摇头,继续的搓揉着自己的衣服。
“没有就好,恋恋也很生气,她告诉我她把那些欺负你的人狠狠训了一顿,再有下次,就会赶他们走。”
裴昭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轻快的味道,他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根草,然后那草又被他叼在嘴里,他就那样一点形象都没有的在水池旁边的花台上坐了下来。
莘柑飞快的看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却是越发的加快了。
仅有两次见到他,都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模样。
却是怎么都不会想到,他还有这样散漫的一面。
裴昭似乎是察觉到她开始加快了洗衣服的速度,不由笑道:“你好象每一次看到我都很害怕,像是见了鬼一般。”
莘柑手上的动作滞了一下,她飞快的看向他,又飞快的垂了眼帘。
她看到了他笑起来的样子,她的心有点说不出的疼。
她恍惚的又想起那一日救了他的场景。
明明伤成了那样子了,却竟然还有心思轻薄她。
胳膊上被他咬的那一处,疼了好久,现在还有着淡淡的印子。
明明是这样讨人嫌的一个人,可笑起来却又清风朗月一样的好看。
但……
再怎样的好看,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唤姜心恋,恋恋,这样亲昵的称呼啊,他们的感情该是多好?
莘柑又有些恍惚了。
水管开着,池子里的水满溢了出来,哗哗的响,把她的裤子,鞋子,都打湿了。她回过神来,慌乱的关水管,白的耀眼的手臂在园子里的灯光下仿佛能刺伤人的眼。
腿上的伤溃烂了,反反复复的,折腾了月余方才逐渐的开始好转。
原本莘柑还在担忧,天气逐渐的热起来,伤口很容易发炎,地下室又潮湿憋闷,只有一扇气窗露出在地面上,虫蚁四处乱窜,细菌横生,这两条腿怕是都要废了。
却没想到上天还给了她一条生路,立夏将至时,她膝盖上腐烂的伤口开始愈合了。
哪怕莘柑觉得自己活着真是生不如死,可人活在这世上,总是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伤口开始愈合的时候,她的心也不由得微微松了一口气。
莘柑原以为,上次她偶然与裴昭碰了面,姜心恋会将她看的更死,绝不会再让她与裴昭有见面的机会。
但她却没想到,她竟会很快再一次遇到裴昭。
那一日,她记得很清楚。
因着裴昭要来,她早早就回了地下室。
夜幕降临的时候,她听到了车子引擎声,以为是裴昭离开了。
这时,她方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开了门,将自己换下来的衣服收拢起来,去后面园子里的水池边清洗。
那时候,距离上次裴昭来这里,已经过去了近四个月。
上一次他来,还是四月底五月初的时光,而如今,却已经是夏末秋初。
太阳隐去,星子渐渐璀璨,园子里只有浇花灌草的冷水,没有热水。
虽然这时节,也用不到热水,但莘柑素来身体弱,又被磋磨了这么久,宅子里佣人还穿着短衫的时候,她就已经穿上了薄薄的外套。
冰凉的水灌满了池子,衣服丢进去,完全浸湿在水中。
这样的温度对于怕热的人来说,想必会是享受,可莘柑却觉得十根手指都在疼。
而膝盖上愈合的伤,也在触了冷水之后,隐隐生疼起来。
但她并没有迟疑,依旧缓缓的搓揉着衣服。
哪怕是住在那样肮脏潮湿的地方,她也想尽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干净整洁一点。
面上依旧戴着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长发垂下来,一晃一晃的,她觉得有些碍事,抬手用自己手腕上套着的橡皮筋,把头发束了起来。
雪白的颈子在暗蓝色的夜色里也有着淡淡的光辉,衣袖卷在肘上,两条瘦骨嶙峋的手臂,看了就让人心怜。
她没有太多的力气,搓揉了一会儿衣服,站立的久了,腰腿都跟着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