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尔悄无声息的转过身,将背后所有的嘈杂都抛开。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和她再无任何关系了。
……
星尔离开医院,没有再回萧庭月的宅子,也没有去萧家老宅,她找苏苏借了一点钱,直接坐车回了京城。
回京城那一夜,下了很大很大的一场雪。
客车在中途无法前行,所有乘客都惶惶不安,有丈夫将胆小害怕的妻子搂在怀中轻声安抚,有小孩子在黑暗的车厢里害怕烦躁的哇哇大哭起来。
行程中的人,好似都有同伴,唯有她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平静的望着外面黑黢黢的一片,远山有微光,淡淡的白在山尖上。
星尔却觉得自己的人生,好似就此完全变成了一片黑暗。
一只干瘦的手,忽然悄无声息的落在了星尔的腿上,黑暗之中,她像是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想也不想,反手一巴掌搧在了那个人的脸上。
那只手飞快的缩了回去,此后再也没有伸过来,星尔却整个人都戒备起来,一整夜都不敢闭一闭眼。
天色微亮,外面渐渐能瞧得清楚了,大雪封了路,所有的车辆都困在路上不得前行。
车厢里的味道难闻起来,又混杂着泡面或者各种卤菜的味道,星尔渐渐觉得饥肠辘辘。
邻座的人把自己的食物分给她,星尔却不敢接受。
昨晚伸过来的那一只手,此刻却仍是像噩梦一样缠绕着她。
身上衣衫穿的单薄,车厢里还算暖和,可空气污浊厉害,司机开了窗子透气,凉气扑进来吹在身上脸上,星尔立时打了寒颤。
又过片刻,她开始觉得不舒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渐渐热烫了起来,发烧让身体里的水分流失的更快,一夜加上半个白天水米未进,星尔渐渐熬不住了。
可她不想就这样死在这里,她若是再病的严重一点,怕是连别人的侵犯都无能为力了。
一直关机的手机打开,无数的简讯和来电提醒涌进来。
他的电话不断的打过来,星尔怔怔望着他的名字在屏幕上闪动,她一直流不出来的眼泪,此刻方才真的缓缓落了下来。可她不会接的,她再也不会每次看到他打来电话就欢喜雀跃第一时间接听了。
那一巴掌还未收回来,就那样僵硬在半空中。
星尔的脸飞快的肿了起来,五个指印,清晰浮现。
她呆呆的站在那里,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黑的犹如死寂的夜一样的眼睛,望着萧庭月,一瞬不瞬的望着他,动也不动。
“星尔。”
萧庭月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缓缓上前了一步,想要把她紧紧抱在怀中。
他这辈子从未对女人动过手,他死都未曾想到,这一辈子他第一个动手的女人,竟然会是星尔。
他那样纵着她,宠着她,连别人说一句贬低羞辱她的话,都会忍不住直接翻脸。
可他却动手打了她。
他亲自动手,打了那个他舍不得让她受到一丁点伤害的小姑娘。
他亲自动手,打了他萧庭月心甘情愿娶回来的太太。
“星尔……”
萧庭月缓缓放下手,又向她走了一步,他眸中翻搅着疼惜,翻搅着自责和愧疚,翻搅着无数的复杂的情绪。
她知道,他后悔了,自责了,可是,那又有什么意思?
他动手打她了,他其实该早一点动手的,在十六岁的慈善晚宴上,她纠缠着问他姓名的时候,在她骑着单车不管不问的追着他跑的时候,在她差一点被人凌辱的时候,在她第一次勾缠着他要了她的时候。
如果他对她动手,如果他打了她。
那么她一定会逼着自己彻底了断,彻底死心,再也不这样没脸没皮的纠缠下去。
那时候她爱他,并未如后来这样深入骨髓,那时候她爱他,只是少女追着一场梦的孤勇,而不是如今,今生非你不可的执拗和决绝。
她哭不出来,她甚至连眼泪都没有。
那个先天心脏不好的白芷,那个在他的书房里永远被珍藏着的白芷,他舍得这样动手吗?
那个骄纵目中无人到了极致的许寒雪,她再怎样的出言不逊,他也没有对她动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