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皇帝虽说下旨将所有太医都派到了太子府,但宫里也不能不留人,别说夏泽天的伤了,皇帝被这么一气,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的身体顿时又垮下去一大半。
不提宫里乱成一团,虽然夏泽天没有出宫,但毕竟这一幕文武百官都看见了,再加上殿内殿外的内侍和侍卫,还没到正午,早朝上发生的事就沸沸扬扬传遍了京城。
最关键的是,皇帝大概是被气得忘记了,李暄……大概也是忘记了吧,谁也没下封口令。
人们总说长舌妇长舌妇,不得不说,男人长舌起来,这威力也是很恐怖的,等在盛世吃饭的秦绾等人听到消息时,传言已经变成了太子殿下当殿痛殴西秦镇南王世子,世子毫无还手之力了。
于是,很诡异的,满城百姓还都在为自家太子殿下叫好。当然,滞留驿馆的西秦使节团的心情就不那么美好了。
“太子殿下威武。”被请来镇压唐少陵这个不安定分子的南宫廉毫无诚意地说了一句。
反正盛世有酒有菜,离开京城之前就在这里落脚也没差。
一边的唐少陵却是风卷残云般扫荡着桌上的菜肴。
姬夫人做的菜,品种虽然多,但每样就那么一点点,真的不够吃的。
那什么什么世子,什么什么太子的,统统都要等他吃完饭再说!
“李钰性子软,这头一回硬气了,真希望他挺得住。”秦绾捧着茶杯,懒得跟唐少陵去抢东西吃。
她可是最清楚,李钰会打那一巴掌,八成是出现幻觉了,不过,他才回太子府过了一夜吧?苏青崖的药未免也太立竿见影了。
“啊吃得好饱!”唐少陵终于放下了筷子,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一脸满足地叹息。
“饱了?还吃不吃了?”秦绾问道。
“嗯……”唐少陵苦大仇深地看着盘子里仅剩的一点菜,终于苦恼地摇摇头,“吃不下了。”
“很好。”秦绾满意地点点头,打了个响指。
荆蓝走过来,麻利地收拾了桌上的残羹剩饭,隔了一会儿,重新端来六七样菜肴,一一在桌上摆好。
唐少陵看得目瞪口呆。
好像好好吃的样子,有两盘菜都没见过!
秦绾这才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开始吃饭。
“你……”唐少陵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怎么,唐少侠不是吃饱了吗?”秦绾笑道。
“……”唐少陵泪奔,早知道还有好吃的,刚才就少吃点了,现在是真的……一口都吃不下了!
“看起来味道不错,适合下酒。”南宫廉也放下了酒坛子,拿起筷子。
“你故意的。”唐少陵哀怨道。
“对,有意见?”秦绾一扬眉。
“没有……”唐少陵郁闷道。
“不过,这事不好解决吧?”南宫廉开口道。
秦绾一怔,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还是李钰的事,不由笑了笑,不在意道:“没事,太子殿下神智失常嘛,王爷不是说了吗?”
南宫廉没好气地看着她。
李钰怎么“神智失常”的,现场参与还扮演了一回女鬼的南宫廉自然最清楚不过了,于是,太子殿下就被扣上脑子有病的帽子了?难道秦绾扮鬼吓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吗?那么,这个女子的心思缜密,甚至在虞清秋之上啊,更别提那个冉秋心了,差的太远。
“流言传得太快了。”南宫廉叹了口气。这也是东华方面根本没有控制流言的关系吧。
夏泽天有意散布,李暄默契配合,只剩半条命的皇帝陛下只顾着怎么善后了,完全忽略了流言的问题。
“当然快了。”唐少陵一边剔牙,一边闲闲地说道,“这世道,狗咬人的事天天有,已经不稀奇了,人咬狗才是稀奇事!”
“……”
“……”
南宫廉和秦绾对望了一眼,都无话可说。
唐少陵这样一句话黑了李钰和夏泽天两个人的,才叫欠揍啊!
“不过,话说回来,谁说那是人咬狗?”顿了顿,秦绾又道。
“怎么?”唐少陵一怔。
“这算是人咬狗还是狗咬人,谁知道呢。”秦绾一摊手,云淡风轻道。就是嘛,李钰和夏泽天,谁是人,谁是狗,还真挺微妙的。
南宫廉哭笑不得。好吧,这个比姓唐的小子更毒!
秦绾继续慢条斯理地用饭,姿态优雅,气质高贵,仿佛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似的。
“小姐。”荆蓝正好又搬着一坛没开封的酒进来,听到这句话,却笑着插了一句,“什么狗咬人、人咬狗的,依我看,根本就是狗咬狗!”
“噗——”南宫廉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
搞了半天,原来最毒的还是这个丫头啊!
“罢了,换个地方喝酒去。”他顺手抄走荆蓝怀里的酒坛,又拿走了桌上的一叠梅子酱花生仁当下酒菜,直接就从窗口跳出去不见踪影了。
“哈哈哈……”唐少陵拍桌大笑,一边道,“秦姑娘身边的人都很有意思啊!”
“那是本小姐调教得好。”秦绾微笑。
“说的是。”唐少陵点点头,又凑过去道,“什么时候秦姑娘来西秦,也帮我调教调教鸣剑山庄的丫头?”
“其实……我比较想调教一下唐少侠你的。”秦绾抬起头来,看着他,一脸诚恳地道,“唐少侠,没人对你说过,你很欠抽吗?”
“没有,绝对没有。”唐少陵立即摇头。
“没有?那么我问一件事。”秦绾笑道。
“什么事?”唐少陵随口道。
“你捏着江辙什么把柄了?”秦绾突然开口道。
“不就是……”唐少陵顺口说道,不过才说出三个字,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但脸色也变了。
秦绾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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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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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形势不明,李暄自然是要留下来镇压一下的,只把他们送到了宫门口,叮嘱了几句就回去了。
秦绾拒绝了宫里派的轿子,就和苏青崖两人踏着夜色慢慢往回走,朔夜和荆蓝就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你不问问药方的事?”苏青崖很平静地开口道。
“你写着玩的吧。”秦绾一耸肩。
“嗯?”苏青崖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那张让太医都看不懂的药方可不是随随便便把一堆药材合在一起就行的,越是医术精深的大夫,越是能从中发现很多药理知识,当然,重点是,这么一张让人不懂的药方,吃下去还得不会吃死人!他不信秦绾懂的那点皮毛真能看懂这方子。
“我看不懂药方,但看得懂你。”秦绾闷笑道,“若是起作用的是药,你不会开一张让太医都看不懂的方子,这方子的作用就是当陛下好起来的时候,让人觉得是药的作用而不是其他,其实……真正管用的是你扎的针吧?”
“星辰渡厄针法,一口气连扎八十八针,现在世上也就我一个人能完整用出来了,蔺长林顶多只能到六十六针。”苏青崖一声冷哼。
“所以,那药吃不吃其实无所谓?”秦绾哭笑不得。
虽然她隐约也猜到了,但真听他说出来,还是想扶额长叹,他这是耍了东华整个皇族吧!
“固本培元,吃了比不吃好。”苏青崖答道。
“……”秦绾无语。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苏青崖一脸的不在意。
“好吧。”秦绾叹了口气道,“你就是想让李钰放点血?”
“本来是想让他一个人放的,不过看东华的皇子似乎都很期待的样子,所以,让他们放个七天再说。”苏青崖道。
“一个人放,两天就成人干了好吗?”秦绾揉了揉太阳穴。所以说,这根本就是他们自找的吧?要是李钰一个人,说不定苏青崖让他每天放一次,放个两三天的也差不多了。
“你可以让那些皇子皇孙们一起吃药的。”苏青崖偏过头,给她一个很恶劣的笑容。
“那药……不补血。”秦绾提醒道。
要是等太医开方子,也许方子没有这么精妙,但肯定会更对症些。那些太医也是脑筋没转过弯来。
“吃了比不吃好。”苏青崖还是那句话。
“我知道了。”秦绾点点头。
反正,太医院肯定也会给那些皇子们开补药的,还不如就用苏青崖这个,相信李钰也会很愿意的,一个人吃苦,不如把所有人都拉下来陪他一起吃嘛。
就是不知道,七天过后,那些皇子还有几个吃得下饭的。
“陛下的病,之后怎么办?”秦绾又问道。
“星辰渡厄针法只能用一次,否则病人承受不了。”苏青崖道,“他明天就能醒,七天后我看恢复情况换个方子吃药,只是……你们的陛下若是再这般不惜命,医者也不是神。我不救自杀的,这已经是破例了,下不为例。”
“我让王爷劝劝他。”秦绾也无奈。
“李钰吃的那张药方,有一味药会和甜梦香起反应。”苏青崖犹豫了一下才道,“若是他一直歇在皇宫里倒也无妨,毕竟在宫里燃香风险太大了,可若是他服药期间回了太子府,或者回府之后还在坚持喝药……”
“会有什么副作用?”秦绾黑线。
千万不要像那个凤求凰似的,合在一起就变成春药啊。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苏青崖顿了顿,淡然道,“甜梦香的原理其实是致幻剂,那药会成倍催化甜梦香的效果。”
“多做几个噩梦?”秦绾想了想道。
“不……”苏青崖看了她一会儿才道,“是白日做梦。”
“白日做梦?”秦绾一愣,等到恍悟过来,不禁汗颜,“你的意思是,他连白天都会看见幻觉?”
“差不多吧。”苏青崖点头。
秦绾抽了抽唇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苏青崖的用药,就跟她的用谋一样,一环接一环,紧密相连,丝丝入扣。现在皇帝对李钰已经很不满了,这要是李钰在朝会上出现幻觉来个大喊大叫的,就算说他没疯,也没人信吧?
确实够狠的。
她还是冤枉张氏得了疯病,但苏青崖却是要活生生地把李钰逼出疯病来啊!
更绝的是,这药若是所有皇子都喝了,却只有李钰一个人出现幻觉,怎么也不可能怪到苏青崖头上去吧?
“要是你觉得不够,还有别的办法。”苏青崖又道。
“够了。”秦绾轻轻一笑道,“慢慢来正好,人死了就是死了,很快的,就是这样战战兢兢地活着,慢慢地受罪才好。”
“你高兴就好。”苏青崖说着,微微一迟疑。
“还有事?”秦绾觉得,就算苏青崖说他刚刚给皇帝下了个毒她也不会太惊异了。
“我刚刚看端王的模样,像是……”苏青崖皱了皱眉,很艰难地说道,“像是,纵欲过度?”
“哈?”秦绾目瞪口呆,这还真有能让她震惊的东西啊。
不过,纵欲过度是什么鬼,李钧不是不举了吗?
回头她得让人去查查端王府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大婚之后,她好像对妹夫的关心不太够啊,这可不太好。
“不过……”苏青崖又道。
“你能不能一次性说完?”秦绾白了他一眼。
“你真是个姑娘家么。”苏青崖黑线了。
“本小姐是个快要嫁人的姑娘家,不怕听。”秦绾没好气道。
“好吧,就是端王虽然像是纵欲过度,但却没有肾亏的迹象。”苏青崖干脆道,“只是他离我太远了,只看面相也许不准,具体需要让我把把脉。”
秦绾的脸色很古怪,纵欲过度却没肾亏?该不会是……她想起来自己从云州回来时送给端王的“土特产”了,难道说,李钧上不了女人,干脆去上男人了?不,应该说,是去让男人上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苏青崖纳闷。
“没什么……”秦绾挥挥手,不理会了。
不管李钧要男人还是要女人,反正和她没什么关系。不过……李钧能和张氏滚床单,说明他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啊,要不要……干脆把张氏送给他算了?
一回到苏宅,还没进门,苏青崖一个踉跄,差点被门槛给绊着,幸好扶住了门框。
“怎么,你没喝酒吧!”秦绾吓了一跳。
“没事。”苏青崖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星辰渡厄针法太耗精力罢了。”
“那你还能撑到现在?”秦绾看着他极为难看的脸色也无语了,示弱一下就不行吗?
“你背我回来?”苏青崖反问道。
“在北燕的时候我没背过吗?”秦绾怒道。
“你那是拎好吗?”苏青崖更怒,自己用轻功飞和被人拎在手里飞能一样吗?这种经历尝试过一次绝对没有人想尝试第二次的!
“好吧,我的错,不该让宫里的轿子回去的。”秦绾委屈道。至少朔夜肯定不敢拎着你走啊,明明就是你自己嘴硬。
“滚,这三天不要来烦我。”苏青崖靠着门休息了一阵,转身进去,用脚勾上了门。
秦绾结结实实吃了个闭门羹,也知道他现在心情不怎么美妙,摸摸鼻子,回头道:“我们回去吧。”第二天,李暄从宫里传来消息,皇帝陛下清醒了。
这一回,太医院的老头们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死命地研究着那张看不懂的药方。
那些药材合在一起,应该是对身体有好处的,算是补药吧,可是,凭什么能救醒陛下呢?难道这至亲血的药引子真有什么说法,是圣山医宗的不传之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