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显然被问住了,一边用眼睛瞟着舅妈,一把斟酌着措辞,“出格的事,就是。。。就是。。。你们有没有。。。啊。。抱在一起?”。我浑身冰凉,舅舅指的是她抱着我的腰,他看见我们了,唉!我的眼泪不争气的流出来,点头,承认是的。没想到舅舅舅妈反应那么大,眼睛瞪的跟灯泡一样,舅舅嚯的一下站起来,拍的桌子趴趴响,手指着我直哆嗦,“你好大的胆子!做下这样的事,你知不知道被人发觉了,那姑娘一辈子就毁了!你说实话,什么时候,多久了?”。舅舅舅妈的眼神压的我抬不起头,我心里更担心司南,终于忍不住哭出来,“从上个月开始的,她坐着我车子后面,我送她回家,她抱着我的腰怕掉下去。。。”。
之后是寂静,忽然,舅舅舅妈先后笑出声来,舅舅笑的直不起腰,舅妈问我,“这就是你做的出格的事?还有别的吗?”。我筋疲力尽的摇摇头。舅舅笑骂道,你个笨小子,可把我们吓个半死,也怪我总不在家,没有人教你这些事,今天就好好说道说道。
晚饭后,我愁眉苦脸的被舅舅叫进书房,他神秘兮兮地从书柜后面拿出一个藤条箱子,里面像是画报之类的一大摞。他小心翼翼的拿出几本,摆到我面前,我一看,上面全是穿的很少的妖娆女子。我觉得这些画报很有伤风化,不敢接。
舅舅把我拉到一旁,开始给我讲一些男人要懂得的事。。。虽然似懂非懂,我还是明白了什么是出格的事,以及会有怎样的后果。我撇着嘴说,不喜欢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她们不好看,是庸脂俗粉。舅舅笑着做要打我的姿势,但手并不不放下来,一边坏笑着,“你的年纪,确实没有品位,还懂得个庸脂俗粉?那你的小情人是什么?”。
“舅舅,她不是小情人,她是我的同学。”
我第一次顶撞舅舅,他倒并不在意,还穷追不舍,“那你觉得你同学怎么样?”。我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天桃花树下的灼灼风华,“她啊,我和她总有讲不完的话,她聪明,又真诚,有学问,不卖弄,还会替人着想,她的眼睛特别漂亮,又大又亮,给我的感觉特别亲切,就像舅妈一样。。。”。舅舅一下子打断了,“臭小子,要不是看在你是我侄子的份上,看我不打你,竟然惦记你舅妈。。。”。
我知道舅舅其实是在说笑,也不在意,接着自顾自的说,“不是,是感觉,不是舅妈,您不要误会。她啊,在我心里,就是那桃花树下的仙女,不然怎么我在桃树下遇见她呢?”。舅舅以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打量我,给我下了定论,“还桃花仙女,你这是想当许仙啊,可肉麻死了,行了,你啊喜欢她不要紧,可不能耽误学业,以后某个职位,有了薪水,才能把你那仙女娶回家,懂不懂?”,他使劲揉了揉我的头发,我傻笑着点头。
我隐约听见舅舅舅妈在说和我有关的事,还夹杂着嬉笑声,我不在乎他们笑话我,也知道他们是善意的,舅舅说的没错,我要成家,先立业。司南,我要娶你。
日子还是那样平静,直到一天我送她到巷子口,一个念头让我在意起来,她到底是不是那宋半城家的大小姐。我静静的站在巷口,看着她最终进了一户宅院。过了大概一刻钟,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推着车子进了巷子,数着门户,最后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前,只是这不是正门,看不出格局身份,正巧,门里出来一个中年妇人,看我在门口,便上前问我在这里做什么,我假装练习骑车在巷子里迷了路,随口向她问路,那妇人到不怀疑,热心给我指路,“这里是宋府,你得从这巷子里出去,往西一直走便是了”。“宋府?”,我故意装糊涂。“是啊,宋家大宅,这姑苏城有一半都是姓宋的,你年轻,不知道市面上的事吧?”。我笑着跟那妇人道谢,只是我的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难道舅舅真的说中了?
我没有当面问司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每次和她在一起时,我既快乐又忧愁。好不容易舅舅再次回家,我把他拉在一旁,低声问,那宋继先有几个女儿,我想如果司南不是大太太的女儿,那我们还有希望。舅舅奇怪的打量我,“这个我倒是知道,宋继先家财万贯,可是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你问这些干什么?”。我失魂落魄的答道,“司南就是宋继先的女儿”。舅舅关切地问,“你怎么知道的?有人找你麻烦了吗?跟舅舅说!”。我要了摇头,把那天侦查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述说了一遍。
舅舅把我叫到了书房,沉默了很久,听他闷闷的问道,“你还想着娶宋大小姐?”。我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知道答案,就这样枯坐着。舅舅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你还年轻,也许将来遇到更合适的人,何必自寻烦恼,在一棵树上吊死呢?”。我说不说话,眼泪却止不住的流。过了很久,舅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你真的和你妈一个样,死心眼,我劝不住你,你要我怎么做呢?”。
我问他,我妈死心眼是怎么回事?他重重的跌坐着椅子上,挣扎了好一会,开口说,“你妈当年一眼就看上你爹了,那个小白脸,本来没什么大不了,跟谁不是过日子?可你爹刚成亲不到一年就撒手而去,抛下身怀六甲的你妈。你妈身子本来就不好,生下你以后更差,没多久也走了,就这么回事”。这确实是令人悲伤无语的往事,我终于明白他和舅妈为什么避而不提,因为没什么好说的,徒增伤感。唉,这造化真是弄人,我爹弱不禁风,倒是不耽误传宗接代,留下我这个遗腹子,舅舅身强体壮,却至今没有孩子,这,不讲道理。
舅舅跟赌气似的说完了,我知道这是他心里的一道疤,很痛,却不知道气向谁撒。我抬起头,做了一个后来才知道并不明智的决定,我要和舅舅一样,去军中谋前程。舅舅干脆的拒绝了,骂我不自量力,胡言乱语。我继续恳求他,摆明了以后可能的几条路,要么去商行里做学徒,多年以后或许能独当一面,做个经理,要么去政府某个职员之类的工作,但是没有关系怕是很难,要么去报馆写文章,只是薪酬微薄还容易牵扯麻烦,或者从军,军队里还是很缺少有文化的人员,如果能得到某个大帅的赏识,说不定会平步青云,当然风险也大。
舅舅冷笑着,心里倒是暗暗认同侄子的分析,一个少年能有这样的见识实属不易,可是,自己哪里舍得把妹妹唯一的儿子扔到军队里?他哪里懂得行伍的艰辛,不说打仗上阵的危险,平时上官对下级的打骂苛扣,老兵油子对新兵的刁难折磨,人家去逛窑子抽大烟,你不合群,混不下去,你和他们同流合污,那更要命,他想象不出来这个柔弱少年怎么在残酷野蛮的军营中生存,更别说,唉,他还长得这么俊,要是让人糟蹋了,自己死后无法面对妹妹。不行!他斩钉截铁的说。
我没在说话,退出了书房。从第二天,我就开始高烧,烧的迷迷糊糊,断断续续的喊着司南。一连病了好几天,换了几个大夫都不见起色,舅妈焦虑起来,责怪舅舅跟一个孩子说重话。其实连一边的大夫都看出来了,这位小哥害得是相思病,真要命。舅舅更急,没办法了搬把椅子坐在他床边上,说,“江舟,舅舅答应你了,给你找门路上军校,一毕业就是军官,再往后就看你的造化了,你振作点,以后真的乱起来,大财主要反过来求当兵的保护,那时候,宋大小姐上赶着嫁给你。。。”。
我都听见了,心里终于有了一丝亮堂,晚饭时,我勉强下了床,给舅舅跪下,我知道让他为难了,我太任性,太自私了,可是,我不能放弃司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