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半个月时间里,乔顺与秦明煜二人皆是将注意力自青州转移至了定州。
自秦明煜察觉背后推手是姜思勰后,便以迅雷之势调动了定州的人手。秦明煜在姜思勰处不仅发现了青州一案的内幕证据,甚至还有了更加令人意外的收获。
秦明煜无法亲自到往京都,便将一应人证物证交给了乔顺,令乔顺在杀了姜思勰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回京都,务必在姜思勰死讯传达之前先一步将证据奉上。
乔顺虽然路上丝毫不敢耽搁,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只是好在不算太晚。
待郭德顺自殿中出来,乔顺便背着身上的布制包裹跟随郭德顺一同进了大殿之内。
“臣乔顺,参见陛下。”
乔顺进殿便目不斜视的行了一礼,而后挺直腰板站在了殿上,满面坦荡的直视吕宗辉看过来的目光。
“你还知道回来?看看你在青定二州都做了什么好事!”
秦正礼此时正在气头上,见乔顺这般坦荡的进来,顿时火冒三丈。他将桌案上的信纸无奏折抄起,掷在乔顺的脚边。只是秦正礼虽是气愤,但并没有急着逼问乔顺,他还在等乔顺为他上的所作所为解释。
乔顺见秦正礼满面怒容却并未有所实质动作,便知还有将事实讲清的机会。
思及此乔顺立即上前一步单膝跪地,他解下背在身后的包袱,打开后摊放在面前的地面之上。
“臣斗胆私自离京,是为还纪尧鸣一个清白,为还定州百姓一个安生!”
言罢乔顺将摆放在包裹中的信件书册一一挑出,并在秦正礼与吕宗辉二人的注视下一件件的说了起来。
“青州巡抚纪尧鸣乃是为定州侠士蒋知义所杀,那蒋知义家徒四壁却尚有一位病弱的母亲。蒋知义无银钱为母治病,姜思勰便以此为诱雇下蒋知义暗杀纪尧鸣。”
“据我所知,蒋知义此前已然对杀害纪尧鸣之事供认不讳且不曾供出姜思勰,你又如何保证蒋知义对你所说属实?”
吕宗辉见乔顺将事情揽在姜思勰身上不由的出言问了一句,秦正礼闻言也是目露疑惑的眼神询问起乔顺来。
“既然蒋知义一人的供词不够,那加上纪立诚的呢?”
乔顺见秦正礼与吕宗辉有疑早有准备,他将纪立诚写下的供词挑出,递给侍奉在一旁的郭德顺,郭德顺见状便将供词呈给了坐在上首的秦正礼。
“纪立诚已将姜思勰供出,姜思勰雇凶杀人之事证据确凿,而姜思勰杀纪尧鸣,其目的不纯包藏祸心。”
乔顺言罢停顿,秦正礼听到现在心中怒火消去不少,越发觉得若是事情真如乔顺所说,那青州之案便不是那么简单的案子了。
“姜思勰意欲为何?”
“意在青州盐铁。”
“盐铁?!”
乔顺话一出口,秦正礼与吕宗辉皆是颇为震动,秦正礼虽是惊异却并未如吕宗辉这般低呼一声。
吕宗辉见秦正礼看向自己,心知是他反应有些大了,但这没办法,自乔顺突然回京、进殿呈上证据开始,局势发生的转变实在是令吕宗辉没有想到。
“正是,姜思勰加害纪尧鸣便是意在私吞虚报青州出产的盐铁。”
“定州大旱,姜思勰不仅不救济灾民,甚至将城中百姓赶出定州,这才使得开仓放粮的青州城外流民聚居。而姜思勰私占盐铁的背后…”
乔顺言至此顿了一顿,视线斜到了吕宗辉的身上。
“还请吕将军避上一避。”
吕宗辉此时正听的入神,忽然便见乔顺斜了他一眼,而后居然不让她在殿内待着了。见状吕宗辉打心底有点不高兴,只是还不待他开口反驳,秦正礼便已经向他摆了摆手。
“行了,你先下去。”
吕宗辉心中虽有不甘,但既然秦正礼都已经开口,吕宗辉便不好继续留下。他向秦正礼一礼,而后也斜了乔顺一眼,这才离开。
乔顺见吕宗辉走出大殿,便撩袍上前跪地向秦正礼行了一个大礼。
“臣斗胆私自出京,不仅私审朝廷命官、截劫囚犯,更是斩杀定州巡抚。臣不求陛下宽容,只求将青州一案实情禀告陛下,以免奸佞祸乱,忠臣含冤!”
秦正礼见乔顺面色沉重言辞恳切,心中也是大为震动。摆手将乔顺叩首的动作止住,而后闭了闭眼叹出一口气。
“哎…行了,若朕当真是那等不分是非之人,怎会留你在殿上?有什么是非要避开吕将军?说吧。”
“姜思勰私占青州盐铁,其背后似乎…有晋王的身影。”
待乔顺话毕,秦正礼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他目不转睛的盯着乔顺,一字一句的又问了一遍:“什么?秦正桓?”
姜思勰不过是定州巡抚,这样一个巡抚若是贪占盐铁,秦正礼会气愤、会恼怒,但也不过是严惩不贷将其办了罢了。
但若是姜思勰私占盐铁的背后还有秦正桓的参与,那对于秦正礼来说才是不得不警惕的了。
占据一方野心勃勃的藩王将盐铁握在手中的目的,不用想也知道。若是此事当真与秦正桓有关,才是让秦正礼耿耿于怀无法忽视的。
乔顺言至此顿了顿,他抬眼扫向秦正礼,果然见秦正礼此时面色凝重,看着手中自家私写处搜出的信件陷入了沉思。
“此事非同小可,若不是臣击杀姜思勰,怕是这些证据便会被其毁去。”乔顺见秦正礼的表情便知此话说进了秦正礼的心坎里“不愿吕将军留在殿上便也是谨慎使然,要知道这姜思勰…也是姓姜的。”
秦正礼凝视着信纸一时间没有言语,看上去好似出神一般的沉默着。乔顺此言一出秦正礼瞳孔便猛地一缩,正说明他并未出神,反而将乔顺的话一一听在耳中,这才会在乔顺提到姜姓时面色有异。
“姜思勰与晋王来往密切可有实证?”
秦正礼半晌将信纸放回原位,侧脸问起乔顺来。
“晋王行事谨慎,臣也只是清查过青州盐铁产量去向后才怀疑到晋王。青州盐铁经纪立诚之手尽数交给了姜思勰,但在姜思勰处,经臣查证却未曾找到青州盐铁的全部去向。”
乔顺言至此顿了顿,而后清了清嗓子继续:“姜思勰处确实藏有部分青州私盐,但青州的矿藏大多不知去向。而在姜思勰宅中搜得数封与晋王来往的信件,臣这才又了姜思勰与晋王勾结的猜想。”
秦正礼专心的听着乔顺的叙述,到这儿秦正礼才得知,原来乔顺所说晋王与姜思勰来往勾结之事并没有确凿的铁证。
但此事虽还没有定论,秦正礼却宁可信其有也不肯信其无。
“正知晓了。此事非同小可,定当严加审查,青州出了如此大的纰漏幸而早日察觉,不然怕是要酿成大祸。”
言罢秦正礼将视线转到了乔顺身上。
“你此次去往青定州确实是辛苦了,只是你虽立下功劳,但却是私自离京,抗命扰案,那姜思勰是该死,也怪不得你杀了他。只是朕赏罚分明,你既有功有过,那便先去领罚,后再领赏吧。”
见秦正礼已经完全了解了青定二州的情况且不再如他进殿时那般的气愤,乔顺便放下心来,顺从的领命退出大殿,准备下去领罚。
退出大殿的乔顺只觉一身轻松,即使是连夜赶路回到京城此时也丝毫不觉得疲乏。
他堂堂一个卫将军,此时还查透了晋王与姜思勰的密谋,即使是去领罚,还能罚他斩首不成?不过是略施小惩戒罢了。
说来此次急着进京也是秦明煜的意思,连带那一整包袱的物证,也大多是秦明煜的眼线一一收集起来的。
现在乔顺回想起来还觉得秦明煜依旧是六年前的那个瘦弱少年,哪知那个弱不禁风的细弱少年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悄悄成长,到今日已经能与他乔顺并肩了。
……
此时此刻的青州城内。
姜思勰被杀的消息将将传出,晋王那方便已经察觉。姜思勰身死,晋王反应竟如此敏捷,这二人果真是有些猫腻。
秦明煜此前与乔顺同在青州之时,万事行动之余还有乔顺打掩护,秦明煜只要退至幕后隐藏行迹便好。
但乔顺自定州杀姜思勰后便连夜赶回京城,如今晋王已然对青州的异样有所察觉,秦明煜却一人留在青州收拾残局,此时已经有人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了。
“主上,又发现两人。”
这已经是冯岩不知道第几次在秦明煜藏身的私宅附近探查到形迹可疑的探子了。
秦明煜原本端坐在书案前读着李熹新著的《嫁接要术》,听闻冯岩的话甚至未从书本之中抬眼便颔首示意知晓了。
冯岩见秦明煜这副模样便知此时不是汇报的时候。
秦明煜向来最是上心各方动向,不论何时,哪怕是冯岩三更半夜来报毯子送上的消息,秦明煜都会谨慎的听完。
只是这些日子冯岩发现秦明煜每每在读书之时便不会分心,若是此时汇报,秦明煜怕是不等到将书读完是不会听得进去的。
眼下秦明煜捧着《嫁接要术》读着,对于冯岩所说确实听在耳中,只是并没有分心去反应罢了。
好在未过多久,秦明煜便做完最后一个批注,放下了手中的书册,抬眼看向立在房间中的冯岩。
“与往常一般不必大动干戈,守好宅邸封锁消息。”
这些探子打哪儿来秦明煜心中一清二楚。晋王既然已经怀疑到他的身上,自然会派遣人手前来打探。而他利用不明的身份与雷霆般迅捷的手段搅黄了晋王的好使,怕是晋王对他起了杀心也说不定。
若是此时让探子查明秦明煜的身份,怕是晋王绝不会放过杀他的大好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