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无用

方廷瑾不以为意地拣了只椅子,舒舒服服地坐下:“子实兄未免太迂腐了些,咱们这些人仔细论一论,都有些亲戚,既然是亲戚,又何必如此小心谨慎?”

沈长华深知他秉性,也不再深劝,转过身对着苏玉和与苏玉裁深深一辑:“仲瑜他自来是不拘惯了的,日后他若有唐突,还请两位妹妹莫要怪罪。”

两人见他这般郑重赔罪,倒是都有些诧异,连声称不敢,苏玉和又说些旁的话来打岔。沈长华见他两个如此,也不再多言,倒是多瞧了玉裁这个便宜表妹一眼。

玉裁早料到沈碧薇与苏玉和不会在他们面前说自己什么好话,不过毕竟疏不间亲这个道理她如今是懂了,也不打算为自己多做辩白。见沈长华在观察自己,就大大方方任他打量,沈长华的眼力她还是多少知道,横竖自己没做什么恶事,没什么好遮掩的。

沈长华见眼前这个被妹妹说成蛇蝎心肠的小姑娘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地任凭打量,自有一股不露声色的锋芒,令人不敢等闲视之。不过他并没有多看,在心里记了一笔之后便也踱到方廷瑾旁边落了座。

学里的时间是最好过的,齐先生学问既高,人也练达,深知苏家的几位小姐一不用考科举做状元,二不用为官作宰,所以教的东西大多风雅得紧,诸如吟诗作对,抚琴作画一类,十分对这些闺阁女儿的胃口。若是作有意思的事,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是以玉裁一向不觉得读书是一件多么令人苦恼的事情。

不过今日倒是有些不同,大约是男子与女子的教养多少有些不同,方廷瑾在又听了齐先生一番长篇大套作诗联句的教导之后,终于按捺不住,出言道:“先生难道就只教这些无用的东西不成?”

齐先生放下手中的书卷,含笑问道:“方公子觉得这些东西是无用么?”

方廷瑾撇了撇嘴:“确是无用的很。”

齐先生不以为忤:“老夫听说方公子一向以魏晋名士自诩,在京城里也一向算得上是诗酒风流的人物,怎么到了这里倒嫌弃起这些东西来?”

方廷瑾大摇其头:“非也,非也。倒不是嫌弃,原本学这些东西便是为了陶情冶性,自然算是有用,我等富贵闲人合该学些。但是若是只学这些学问,旁的一概都不碰,那便真是无用又无趣了。”

齐先生哈哈一笑:“方公子是男子,自然作如此想,男子丈夫怎能拘于这些吟风弄月的事,倒是老夫小看方公子了。不过老夫如今的学生可不是男儿,三位小姐以后可不用像男儿一般读书进学,建功立业,学这些陶情冶性的学问正是合适。”

方廷瑾低头想了一瞬,片刻后抬头爽朗一笑:“先生果然是思虑周全,是学生想岔了。万望先生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