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九湮从天而降,轻飘飘地落在了卿府的茶亭里。
姑射卿坐在茶亭的石桌前,发上凝着夜露,明显等了许久。他将杯盏推到九湮面前,温声道:“九姑娘,请!”
九湮坐下:“我不饮茶。”
姑射卿笑笑:“猜到九姑娘会来,我准备的,乃是桜花酿造的清酒。”
“有心了!”九湮点点头,执杯轻嗅片刻后一饮而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好酒!”
“姑娘喜欢便好。”
“嗯!”
“……”
“……”
半晌沉默。
“咳咳,九姑娘!”姑射卿开口,“夜里寒气重,九姑娘不妨有话直说,别耽搁了回去休息。”
“那好吧!我问你!貔貅珠如此贵重,你为何要送给笙箫?”九湮说着,敛起袖口给自己斟了杯桜酒。
姑射卿不解:“何为貔貅珠?”
“自然是那串青铜铃啊!”九湮凝眉,仔细地观察他的表情,“怎么?难道你竟不知?”
姑射卿摇了摇头:“青铜铃乃是家母留下的物件。卿只知它有攘除灾难、祓除不祥、永绥百禄的福泽,并不知晓它的出处。”
“你说你不知道,倒也情有可原!”九湮放下杯盏,解释起来,“那貔貅为天禄瑞兽,其身形如虎豹,其首尾似龙状,其色亦金亦玉,肩有羽翼。你的那串青铜铃本应是拴在它脚上的东西,故名貔貅珠,数万年前曾被你父亲抢了去,又送给了你的母亲……”
“九姑娘!”姑射卿惊得站了起来,“你竟知晓我的父亲?他是谁?是人!还是……妖?”
九湮见姑射卿眼中急切,声音发颤,懊恼自己一时嘴快,垂眸片刻,平静道:“抱歉卿公子,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这些!但我相信,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姑射卿定定地看着她,却也知道她是谁也奈何不了的人物。终于泄了气地跌坐在石凳上,有些失魂落魄。
九湮继续道:“就算你不知道貔貅珠的由来,可那终究是你母亲的物件,你如何竟将它给了笙箫?”
“有何不可?”姑射卿抬头看她,“姑娘神人,既然早已洞悉一切,就该明白卿的心意,笙箫乃是卿最重要的人!”
九湮没有料到他会如此直接,微微一怔,有些为难道:“可是……可是不行啊!”
“卿不明白!九姑娘到底是为何?一再不满卿与笙箫接触!”
“额……”
九湮陷入苦恼。
这可怎生是好?她好像成了棒打鸳鸯的恶妇了。
“姑射卿,我就跟你坦白说了吧。”九湮起身,看着郎朗月色,表情渐渐严肃起来,“笙箫那孩子,万年前经历了一些难以想象的事情,以至受了很严重的伤。我和四海之皇拼尽全力救她回来,却也只能迫于无奈,施法抹去了她的过往记忆。为了让她活得更加开心,海皇更是封印了她的部分灵识……所以那孩子,其实是有些不谙情愫的……”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叹了口气,“卿公子,她的身份极为特殊,远不是你能想象的!我并非想阻碍你们,我只是担心……”
“九姑娘不必担心!”姑射卿来到她身后,坚定道,“过往不在了,我与她还有未来,不谙情愫,我自会教她,不论她身份如何,我都会努力跟上她的脚步,姑娘若是觉得我不配与她执手,至少允我默默守在她身边,就算倾其所有,我也会给她她想要的一切。”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走出茶亭,来到了桜树下:“二十年了,卿等了二十年,这些年里卿和笙箫虽然处在同一个夜空下,看到的却是不同的风景。九姑娘,你的顾虑何其多余,其实卿苦苦修习术法,为的只不过是再见笙箫一面。尽管这份思念至始至终都没能抵达到她身边,但却像眼前的穹宇和坤灵一般从未改变。”
是呀,千般荒凉,以此为梦,万里蹀躞,以此为归。
这片桜花里有姑射卿和笙箫共同走过的痕迹,他知道终有一天她会回来,和他一起看桜花飘落。
他对此没有任何怀疑。
那九姑娘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