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不被当人来看的人哪里会有什么过去,我不会帮他恢复记忆,但是可以帮忙编个身份应付廖航,今日之事只有在座之人知道,他的身份我不能告诉你,但这孩子并非恶徒,若是好好培养,必成大器。”
她似有只住在雨清心里的眼睛,把一切都洞悉,衣袖翻转,指尖夹着一副信函。
“他可以留在我这儿,去留全看他,不过这小子貌似不太乐意。”
随梦话音刚落,案下,星启的手紧紧抓住了雨清的衣角,像是刚被捡回来的流浪猫,害怕自己被再一次丢弃似的。
从不被当成人看……雨清顿陷了回忆的深渊,似不想被人看见,沉重地闭上了眼,再睁开时,那双清眸如同被洗涤过一般明朗,还带着丝丝锐气。
“既有随梦祭司做担保,雨清也不再多舌。若是拘守着过去,才是真成不了大器。”
飞琼派里还有这样不羁的弟子。随梦登时对座前的这个其貌不凡的女子刮目相看。
廖雨清刚想接过信函,但随梦又戛然一退,撇了一眼座上的星启,意味深长地勾唇一笑,“他虽然没有过去,但这个世界的门道,需要你带着他参透,星启这名字倒是好听,不过启明星虽然观测耀目,可时而于东,时而于西,并非预示吉祥程瑞。”
窗棂外,有一颗夺目的星子悬于红紫交织的苍穹中濯濯生辉,如同一件巧夺天工的彩裳上镶嵌的明珠,正如某个午夜自己偶然醒来时,无意撞见到他身着薄衫独坐亭下。
月色尚好,却贪心地把万千华光献给了他,而他转身与不远处的自己四目相对,眼里有揉碎的星屑闪闪。
黄昏时节里出现的第一颗星最为耀眼,名为长庾星,又唤做启明星。
“星启,就唤他星启就好。”廖雨清望着天穹边唯一的闪烁,有些犯了痴。
“观测耀目…”随着视线的方向,星启抬起了手指向那颗星星,开口说:“就叫星启好了,一下就被找到,就不怕被丢下了。”
他轻轻地停顿了一下,视线又转向雨清,幽幽道:“不会被你丢下。”
启唇间,仿若看到他的嘴角挟着一丝笑,如同晒了日光的温泉,恬淡温润。
那一刻,雨清又有些恍了神,似乎从这个少年来了之后,自己莫名变得有些愚钝了。
两人相望的画面定格在了随梦的眼中,竟令随梦不禁有了一丝动容。
多少恩仇旧事也随着自己的发丝变得苍白无力,任由人颠倒黑白,如此纯粹的感情已是世间难觅,可难得的东西大多太过于薄弱,怕只怕是情深不寿。
递给了雨清信函后,随梦幽幽一声叹息,“苦海难渡,有个徒儿红尘作伴也好。”
廖雨清颔首,默默地把随梦的话一字不落地记在心中,躬身接过了纸函,彼此相对沉默了半饷,雨清弯腰将额头抵在交叠的手背上,深深一礼。
两人告退后,随梦便换了一个更为慵懒的坐姿,疲惫地叹了口气,与此同时,黑衣侍童从她背后的帷幕中走出,毕恭毕敬地跪坐在随梦身旁,斜觑了一眼天边的启明星,“如此便好?”
随梦的目光飘向虚空,如梦游般朦胧,手指一错,指缝间便幻化出一条签纸,那正是星启拿到的金签,不同的是,上面多了一句用朱砂写的一行小字。
簌簌星河淌君怀,携我此心寄沧海。
“人力怎能与天数相抗?这都是命啊。”松开手,如有无踪的风托起了签纸在空中打转,转了几圈后,便凭空燃烧,连灰屑都消散在空中,不着痕迹。
那双看破了多少人生前身后事的瞳孔,似疲惫到了极点,连合上都显得那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