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秋。不是安宁。只是换了几个字,她却再也做不成南京城里那个平安生活的女子了。
刚刚坐在一旁哭哭啼啼的妇人是隔壁的宋婶,死去的是知秋的娘。
安宁怔忪了好几天,才渐渐收拾起初来的惊愕,不声不响地努力适应新生活。是啊,已经死过一次,她该惜福,珍惜这次的重生。
宋婶还是每天过来给安宁送吃送喝,唠唠叨叨地叮嘱她注意这个注意那个。要是放在现代,她是最不耐烦听这样的唠叨了。可是现在,没有报纸,没有网络,她的唠叨在她听来有如仙乐。这可是她唯一的消息来源啊!只几天的功夫,她就知道了很多。
现在是天朝绥安四十三年,历史上没有记录的朝代。看周围人的服饰,只知道大约处在唐宋之间。自太祖建国数百年来,天朝的皇帝一向厉害,眼下这个更是了不得。不满六岁登基为帝,十五岁开始亲政。除权臣,夺军政,外抗劲敌,内攘番乱,四十几年下来硬是整顿出了一个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太平盛世。
皇帝完美得凡人无法匹敌,老天也会嫉妒,所以并非完人的君主,也有自己的烦心事。据说,早年有高人相过面,说是这个帝王命中虽然金贵,却煞气太盛,于妻子子息不利,女儿缘更是淡薄。
安宁不知道,那个游方高人的话是否可信。只是眼前的情况却是,这个皇帝连立了两任皇后,没有一个长寿的;女儿生了好几个,现在只有一个还在;而儿子倒是有一打,可存活下来的刚好剩半数:一、三、五、七、九、十一。
早夭的居然全是双数。不可思议的巧合。
只是,这些事情再怎么传奇,跟安宁的关系却不大。她摇着头轻笑,掰着手指听宋婶絮叨,细细打听起自己眼下的情况。
这个何知秋今年十二岁,父亲是禁军里的三等侍卫,早年病故;母亲生前曾是当今凌贵妃的贴身丫鬟。后来,凌贵妃生了公主,找不到可靠的人伺候,又调了她进宫去做乳母。换言之,何知秋她娘生下她之后,就跑去给别人喂奶,而她是宫里出银子托了宋婶的照顾喝米粉长大的。可惜如今,连这个她从未喝过奶的娘,都失去了。
宋婶的丈夫和知秋的父亲以前是一个营的,一家人就住在这个院子里。有一个儿子十五岁,叫连城,最近跟他父亲去了军营。宋婶在家闲着没事,常帮人浆洗缝补,做些针线贴补家用。
这些天,安宁整日呆在家里不出门。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没有电视,没有手机,又不用上班日子该怎么过,而现在这些成了她急待解决的难题。每当夜晚来临,一个人呆在房子里,眼睁睁地看着黑暗从窗口涌进来,只有孤单。
连城回来的时候,安宁见着了。那是个挺老实的男孩,有着温和的目光和憨憨的笑容。宋婶告诉安宁,今天连城要去采买家用,问她要不要同行。
安宁猜,这可能是她这么久以来唯一的一次出行机会,立即谄笑着答应。
连城极腼腆,一路上都红着脸,只顾低头走路。
说是采买家用,不过是材米油盐这类的物件,一会儿工夫就置办齐了。
真是不可思议的际遇。不久前还在赶着出差,现在安宁却走在了不知是几百年前的大街上。看着路上不多的行人,心思慢慢沉静。玄而未决的晋升,曾经心痛的恋情,似乎一下子变得遥远和模糊起来。
难得没有风,四周安静得厉害,细碎的雪花扑漱漱地落着。可能是这个季节里的最后一场雪,下得精致而缠绵。
安宁觉得走这么久了,总该说点什么,于是开口:“连城哥哥,你在军营里还好吧?”
当然知道不可能有趣,可是好像也只能这样无聊地打破沉寂。
“还好,每天操练虽然辛苦,但是总会有安排好的事情可做,不算无聊。”他还是红着脸回话,却也总算值得鼓励,没有安宁想象的那么害羞。
安宁舔了舔微微干涩的嘴唇,跟他提议:“好像有些渴了,我们找个地方喝点水吧!”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