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日子,也不知哪儿来的妖风,狄道县乡之地风沙肆意,百姓掩面遮口,都不敢出门。一处街边面馆却还是生意兴荣,囱烟不断。土炕泥瓦,倒也能抵得了些黄沙。
面馆之中,常有几个无事老儿闲聊。
“听说了吗?李家又出事了。”
“怎么说?”
“死了一个胡奴,说是被吓死的,胆汁都破了。”
“啧啧啧,我就说那府宅不干净吧。自从李家陈氏娘子莫名暴毙之后,李家的怪事就层出不穷,最近还请了一个叫‘吴夷’的术士过来看风水,就是为了驱邪来的。”
“李家之前出了什么怪事?”边上突然一声问询,声音清润有礼。几个老汉循声望去,就见一个身着士衣,头顶束带的俊俏郎君,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令人心生亲近。
这个俏郎君便是陈满所扮,当初在京兆郡中偷窃湛卢失利,她也知若不及时止损,后果便更为严重。她便听了之前蒋侯的话,来陇西狄道走一遭,好寻到那都野水君“吴夷”,谁曾想一来便打听到了消息。而郭璞却是想往南走,“卜筮所闻,天下将乱,往南而行,尚得一线生机。”因而两人分道扬镳。
见其他人不言语,其中一个老汉压低声道:“郎君是外乡来的吧,可知狄道李氏?”
陈满回道:“李氏乃是河西望族,如何不知。”
“他家有个望门寡,是颍川陈氏女子。那女子刚到狄道,还未行礼,未婚夫就故去。女子家人想接女子回家改嫁,李家却不让,蹉跎了好些时年。近日说是已定好了姻亲,男方家族是个有郡望的,李家不得不放人,谁知这女子就暴毙了。”
那老汉又偷偷凑近说道:“听闻女子是自缢而亡,不过,也有说是李家人所为。之后那李家宅院就遇见各种怪事,夜里头总有人看见那些不该见的脏东西,之前就把那李家太君给吓得卧床不起,昨夜还吓死了一个胡奴。”
老汉看着面前的郎君一脸“惊骇”,于是嘿嘿一笑:“我们也只是随口一浑说,郎君来狄道作甚?”
陈满笑了笑,一派疏朗:“我乃苏门山方士,正是要去李氏府邸。”
老汉一惊:“敢问方士,可就是如今江湖盛传的苏门山虚缺君,卫平施?”
“正是。”陈满将两枚铜板置于桌板之上,携起一旁包袱往外行去。一番动作行云流水,洒脱俊逸,端是一派名士姿态。
几个老儿怔在一处,待人远去之后,才回神称道:“传闻有言,虚缺君有仙华之风骨,诚不欺人。”
陈满心中亦有思量:既夺你燃照,又盗你名声,我便不信你不来寻我。
也不知是不是长了一副唬人皮囊,陈满进李府之事倒是颇为顺利。第一日便见到了那都野水君吴夷,与她所想不同,吴夷是个丰神俊秀的郎君,然而见她第一面便是一张臭脸,道的一声“卫方士”更是如一股寒风刺骨而来。
一天下来,陈满已是习惯,这个水君整日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惯常不动声色,装着一副清高架子。明明都是清冷姿态,怎地这个都野水君就这般讨人嫌,相比之下卫谦就招人喜欢多了。
吴夷这般性子,也不像是那些图热闹到人间来闲逛的神明,那他到此地又是为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