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儿,无功不受禄。你若是有事相求,不如直言。我虽是个不得志的秀才,能帮得上忙的,必不推脱。”
拉着必儿细瘦的胳膊,秀才心里无端划过一丝温情。一年又三月,必儿还是坚持着只食稀粥的守孝之道,这样单纯的坚守令他心生敬佩。秀才人生已过了大半,可多半是独处的孤寂时光,从来没有人愿意真正对他好。
犹记当年,一举考中秀才,是如何万众欢呼的光景,秀才的身边,也曾聚集无数仰慕之人。可时光流逝,壮志难酬,他头上神圣的光圈黯淡了,如今门庭冷落,再无喧嚣。
那些曾经亲善的人,现今看他的眼神像是看一个陌生人。曾经把酒言欢的日子,再没有出现。
世态炎凉,秀才虽坚持内心的君子之道,可也再清楚不过:人世间,都是互相利用,从来不会有人真正无所求地对另一个人好。看破世事的秀才心中没有悲凉,却多了丝超脱与理解。
人之常情——人人都驱光避暗,自己一无所长,黯淡无光,又凭什么得到别人的赞与敬?
也因此,面对必儿定有所求的友善帮助,秀才并没有强硬地拒绝或猜忌。他打定主意,若能满足必儿的请求,他必倾力为之。
只是,他不知道,像他这样一无所有的穷秀才,又有什么能给别人的呢?
不再是每次相同的客套话,必儿这次开了口。他脸上显示出渴望又惧怕的矛盾神色,看向秀才的眼中带着期盼。
“叔……我想认字。”
秀才有点意外,一个将要及冠的农家少年,居然这个时候突然想要认字?难不成想要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没等秀才开口,必儿继续说下去:“我想学医,不认字,就看不懂医书。”
秀才恍惚觉得,这一刻,必儿脸上渴求的表情散发着光芒。他知道,村里的人背地里说他孤傲,可面对这样的眼神,秀才无法拒绝。
自此,必儿白天干活,晚上认字,秀才家的烛光总要亮到子时。必儿小心翼翼地隐瞒着自己的求学之路。将到及冠年纪却从头学起字,说出来,只会惹村里人嘲弄。
相处下来,必儿惊讶地发现秀才并不是传说中那个孤傲冷酷的人,他只是情感充沛,有些情绪化,说话爱咬文嚼字而已。甚至,当他谈论起人生百事时,并没一般人那样激进,只是那样温和宽容淡淡提及。
而木白这个名,也是受了秀才的建议。既然必儿爱医如痴,秀才便化白木这药材为木白之名,也是盼必儿保持初心,努力奋进。他一直为城里的大户人家抄书,借这个便利,秀才常能带回来些医书抄录,供必儿学习。
必儿和秀才相互影响着,渐渐地,秀才也愿意放下身段,努力让自己做一个随和的人。而度过了最开始艰难时光的必儿,已经可以通读文章,知文达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