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问之说道:“家中狭小,不能容你,请跟我回杂志社。”
“那里安全吗?”舜树先生大概吓坏了,“你没看到,太可怕了。”
“没有比‘谎言’更安全的地方了。”刘问之很有自信,“学生们和老百姓是不会去捣乱的。”
话不可说得太绝对,要不然就算刘问之这样的谦谦君子也会遭受老天的嘲弄。第二天,上百名学生涌到了谎言杂志社的门口,人群顺着杂志社大楼的形状呈现出一个大大的扇形,将整座大楼的前门围得水泄不通。出于心中对“谎言”残存的敬重,他们没有冲到里面去,只在门口喊叫示威,要他们交出藏匿其中的东陆国人。
舜树先生通过三楼窗帘的细缝看到了外面失控的乱局,他低首沉思,继而对众人说道:“怎么可以因为我一人的缘故,使大家同遭厄运?”
“这也算事儿吗?”周克新说道。
“这可不敢说。”陈海润表现出自己的担忧,“你们没见到他们在街上是多么疯狂,像是□□或者战争。”
“那么,谢谢你们对我的照顾,我去面对他们。”舜树说完转身向门口走去。刘问之将他拉住,笑道:“我曾答应保证你的安全,我去跟他们说。”
“外面那些是我们的同胞。”林雪飞阻止了刘问之,“我们的祖先们曾经用沸腾的热血建立过强盛的王朝,赶走过外族的入侵,帮助过异国的难民。作为他们后代的每一个人始终都是善良的,他们相互扶持,荣辱与共,热衷安定与和平,对于这些可爱的同胞,我们不能太过苛责,谁又能不走弯路呢?你们且在这里等候,待我跟他们讲明。”
此时楼下的学生们对于“谎言”闭门不见的行径愤怒异常,他们越来越狂躁,有一人站在队伍的最前列,他代表全体学生喊话:“莫非林雪飞不敢出来吗?这么多年来,我们竟看错了人?”
就在这边的境况越发趋于混乱之时,占竹路上据此百米之外的酒店门前停放着一辆红色轿车,里面两人正悠然地观看着眼前的一切,在他们看来,这局面还未完全爆发,看头还不够足。见到林雪飞从杂志社里走了出来,两人振奋了精神,坐正了身子,他们期待的好戏登场了。
“林雪飞,你太让我们失望了。”学生们对着站在台阶上的林雪飞怒吼道,“你不再是我们熟知的英雄,‘谎言’也不再是我们拥护的旗帜。”
有人附和:“对,以前的‘谎言’总是了解人们的心意,遵从大众的要求,照顾全民的利益。”
晋欢认出了为首那人,他正是江省,同时晋欢也看到了挤在人群中的吴子清。江省继续义愤填膺地说道:“以前的林雪飞会不惜一切捍卫人权,赴汤蹈火对抗邪恶,更要紧的是,他一定会跟国家的荣誉站在一起,但是现在,现在……哼……”
停顿了一会儿他高举双手带头喊道:“打击国贼,卫我中华。”后面的人群也跟着喊了起来,声震天外。
“我们的确叫你们失望了。”林雪飞大喊一声,人们顿时安静下来,停驻在楼顶的一只麻雀被这突如其来的宁寂惊飞,远处的两人也竖起耳朵试图听清他讲出的话语。
林雪飞继续说道:“‘谎言’的人做事,写文章,从来没有顾及众人的心意,你们喜欢不过是巧合,你们厌恶也是巧合,因为我们只遵从自己的心意。”
下面的人们议论开来,这些话语在人群中引发反应,愤怒正在蔓延,江省喊道:“那么你们把东陆国的人匿藏起来也是遵从自己的心意吗?你们应该这么做吗?你们丝毫没有爱国之心吗?”
“有一个女人。”林雪飞再次发声,人群又一次安静下来,有些人期待着林雪飞令人满意的答案,有些人则打算看他的热闹了。
“有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她喜欢穿朴实的天蓝色衣服,留着整洁的短发,她的那一件衣服穿了许多年,头发也不再是满头乌黑。她说话稍稍有些絮叨,做事却向来本本分分。她就像诸位一样过着平静的生活,每天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她总喜欢骑一辆自行车,她说从前的时候,儿子最喜欢坐在车子的后面,自由地摇晃着两只小脚,右手搂着母亲的腰,听母亲哼着轻快的歌谣。有一天一群稚气未脱却凶神恶煞的孩子挡住了她的去路,他们撕毁了她的提包,抓乱了他的头发,砸烂了他的小车。
这个女人被吓坏了,她瘫坐在地上啜泣着,不但没有人上前搀扶,还有人继续羞辱谩骂。这个女人心痛不已,哀伤欲绝,但是她丝毫没有埋怨,她也不能埋怨,因为这群孩子,他们行凶的理由是那么郑重堂皇,没有人能够反对,更没有人能够驳倒。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这群孩子恰是儿子的同龄人,倘若自己的儿子如此暴戾残忍,那么她首先要责怪的不正是自己吗?”
人群一时鸦雀无声,接着便开始骚动起来,晋欢趁乱跑出了杂志社挤到了吴子清身边,悄声问他:“你怎么又来了?”
“我可不想来,毕竟杂志社里有我尊重的前辈,还有你,我的好朋友。”
“怎么?又是你的同学强迫你来的?”
“他们都来了,我不来不成了叛徒?但是我没说话,也算对得起你们了。”
人群当中许久没有发出声音,挽回走入歧途的少年,不可强行拖拽,而要给予提点让其反思。本次集会的人群虽然并非全是学生,但其数量占有相当比例,他们似乎有些理亏,但是所谓人多势众,即便真有罪过,个人分担的也少,因此胆子也就大了。此时听到林雪飞的讲述,人们的理智开始回归,虽然大部分人渐渐平静下来,但有些人依旧不肯低头,并且还有几个别有用心之徒夹杂其中,有人喊道:“可是有的人是不该收留的。”
林雪飞问道:“你从哪里听说杂志社收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