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是我再不回去的、没有忧思烦恼的时光,是九千多年前我第一次在雪泠宫中见到有风的情境。
那日月圆,我的父君在红梅林中抚琴,我托着下巴在一旁听着。
我不知从前的父君如何,总之在我印象中,他总是这般地散漫随性,以致于一般仙家女子极为重视的琴棋书画,他都是任由我爱学不学的态度。
而我的琴技虽马马虎虎,可是在我父君阳春白雪的潜移默化下,却是炼就了双极是刁钻的耳朵,对音律也十分地通晓。
当时我正听着父君信手续弹下四起的战火狼烟,忽地远远传来清越的玉笛之声,我父君微微一笑,广袖一挥,琴音变得铿锵起来。一时间金戈铁马快意恩仇的琴音和着大漠孤烟豪情万丈的笛声,似是互不相让却又浑然天成纠缠着难解难分。
我从未听过琴笛也能合奏出如此的壮怀,一时间如痴如醉,仿佛置身其中。
而后琴声和笛声一齐乍停,余音绕梁中,一道水墨色的身影自红梅林上方乘着月华的银辉,带起一道朦胧的光影,施施然落在我们面前。
我那时还是个从未出门见过世面的纯情丫头,除了父君和雪泠宫为数不多的几个仙婢,哪里见识过旁的什么人呢?于是他这略显闷骚的出场于我而言大约惊吓大过惊艳,生生一个哆嗦便躲到了父君身后。
“早便料到你会来。”父君了然的语气中隐隐还有些喜悦。
我听闻后便按耐不住从父君背后斜探出一双眼睛和小半个身子,只见那人长身玉立的,仿佛笼在晨光熹微中,恍惚能在他眼中望见日升。
他的五官极是清峻漂亮,浓的眉,薄削的唇,面相有些冷峭,却似有若无地勾了勾唇角,仿佛冰雪初融在万千红梅之中。
他信手将那支白璧无瑕的玉笛别在腰间,向我拱了拱手,“在下玄罗门有风,有幸见过莫如郡主。”
我缓缓睁开眼,铁血沙场中交错的琴笛之声和那把疏朗温润的嗓音仍旧残留在耳际,总也挥之不去。
今儿个是抽的什么风,不过随意小憩了会儿,竟也能梦到那人,委实是不大吉利。
我甩甩头,想把那些亦真亦幻的画面甩出脑海,却有一股肉香味儿飘入鼻中。
我蹭地便起了身,循着香味竟看见窗外架着火堆正烤着一只鸡。
是在做梦吗?我砸吧砸吧嘴,惺忪的睡眼立即冒出光来,奔着烤鸡奋勇地冲出了门。
“去把鞋子穿上。”我吓了一跳,回头见清徐皱着眉沉着脸站在我身后。
这情景怎地这般似曾相识,我吐吐舌头,竟然下意识地听他的话回房去了。
待我收拾好自己,便又听到厨房里传来滋啦滋啦的声音,我蹑手蹑脚地趴在门后偷看,清徐背影高挺,左手持着锅铲,炒菜的动作行云流水般甚是好看。
也不知清徐不知何时发现了我,转身招招手叫我过去,“来试试味道。”
他用铲子从锅中挑了块笋片,吹凉了送到我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