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育恒眼珠子在眼眶里骨碌骨碌地转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在想坏点子:「正觉得这烫手山芋拿放不得,你说让他把人给捡了,哪里还有我的什么事呢?」
于润德觉得他此举不够仗义,但毕竟只死萍水相逢,难道不成要以性命相搏吗?自然不是这个道理。他笑了笑,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开始问起外界的风吹草动。林育恒也是个健谈的主儿,几句下来什么愁思全部抛诸脑后,兴匆匆地使伙计搬来二锅头,拉着于润德一醉方休。
杜良平睁开眼,右手撑着半硬不软的床榻坐起来,松垮垮的上衣下摆微微卷起,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腹。最初仿佛仍未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转头看向单膝屈起坐在书桌上、饶有趣味地望着他的青年,怔怔的发愣,半响才歪着头,朝他眨了眨眼睛:「祈洲兄,在下想起来了。」杜良平揭开盖在腿上的被褥,起身向书桌的方向走过去,双手拉直皱巴巴的衣服,这才微微点头鞠躬,向祈洲伸出右手:「容我重新介绍自己,在下杜秋,木土杜,禾火秋。」
祈洲挑了挑眉,将支起的左腿放下,两腿并拢像小学生一般端正坐好,抬起自己的右手瞧了瞧,望着葱白的掌心不甚满意地皱起了眉头,把手往胸前使劲摩擦,这才满意地一笑,像模像样地将右手对着杜秋的手,手指贴手指的做出一个合十的手势。
杜秋勾起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动手将祈洲的手势纠正,回握了一下。
「杜之符是你的谁?」
杜秋冷不防听到他的问话,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忆起:「正是在下族中的老祖宗。」
「那你该称呼我什么呢?」
杜秋望着他。
「我是杜之符的老大。」
何仙姑抵达旅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这般寒冷的天气里,她穿了一件长到小腿肚的大风衣,里面只有露脐的吊带背心和牛仔短裙。一屋子雄性动物的视线瞬间被吸引过去。她带着身边低头不语的女人走到林育恒旁边,低头附耳说了几句话,只见林育恒脸色在短短一分钟变了又变。
于润德在一旁张罗着火锅,突然听到林育恒大吼一声把狗头李叫了过去,手里捧着的锅抖了抖,里头的热汤烫得他哇哇大叫。
狗头李上前问何事。
林育恒挥挥手:「去把杜良平叫下来,说何仙姑要见他一面。」
狗头李得令,极是兴奋地跑上楼。
「杜爷,我是狗头,何仙姑到了,她想和您见一面。」狗头李敲响房门,轻声轻气地说。
杜秋拉开房门,静静地看着狗头李,后者半响才意识到这是要自己带路的意思,连忙走在前头,将人领到底下大厅里去。
何仙姑确实是个少见的大美女,她脸上的妆容精致,坐在没有靠背的椅子,朝缓步走进的杜秋妩媚一笑:「杜先生,我带了个故人来见您。」
杜秋顺着她的视线望向那个穿着灰色及膝羽绒服的女人,她抬头紧紧地盯着他,眼里满满的都是失望。杜秋往她的方向走过去,侧头思索了一会儿:「祝小虹?」
祝小虹惊喜地瞪大眼睛。
两人到房间里呆了一个多小时。
祝小虹出来时眼眶红红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哭过了。挨着林育恒的何仙姑见状,起身搂住这个脱了羽绒服明显单薄的女人,将其引至一旁坐下:「怎么了?真的是他?」
祝小虹侧头挨着何仙姑的肩膀,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拿起旁边矮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像,又不像。」
「他说什么了?」
「没有说什么。」祝小虹回忆起刚才在房间里的画面,怔怔出神。
那个人眉目间没有丝毫杜良平的影子,但他静静坐在那里注视着她的眼神,幽黑的眼眸似是隐藏着很多不能言道的秘密,和杜良平望向她时的神色一模一样,平静、不带半点□□,却蕴含着浅浅的不在乎——像望着空气一样。
就是这双眼睛,让她忍不住啕嚎大哭了出来。
她和何仙姑似是一样的职业,但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祝小虹在这个圈子里混迹这么久,岂会不晓得对方在打什么主意?
「阿琼,干我们这行的,什么事情没有遇过?我也算是见惯大场面的人。原先你跟我说他出现了,我只是忍不住自己的思念,抱着让自己绝望的心情走这一趟。这小伙子功力不错,想也是有点背景的人。」
「你是说……」
「这事我不掺和进去了。我一个露水姻缘的人,能给你们什么好意见?」
祝小虹站起身,在何仙姑的送行下离开了旅馆。
于润德见她一个女人这么晚还要离开,不由得出声留了一下,后者却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何仙姑打开祝小虹塞到她手心里的纸条,四分之一张a4纸大小的纸张上只写了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