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亦双手摩擦着那个木盒子,一言不发。
胖子这话已经将事情升华到一个很严重的程度,景亦不做任何回应无疑是在给他打脸,光头瞧着气氛不对,乐呵呵地说了其他事情,企图要将这个话题扯开,不想胖子没打算就这么算了,顺着光头的话说了几句,又绕回原来的话题上。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景亦再不给出个交代,那么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谊就危险了。不过这显然不能对景亦构成威胁,他只是淡淡地说:「这不是你们能参和的。」
此话一出,不仅是胖子,光头也开始来气。
就在此时,郎八非常不合时宜地拿出工具箱,光头和胖子恨不得给他踹上一脚,可见到他脸上认真的表情,又觉得他可能有什么事情要宣布,便随意打了下嘴架,眼睛紧紧盯着郎八的动作。只见他将工具箱打开来,露出里面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用具,他小心翼翼地将工具拿出来一一安放好,然后在众人的诧异之下,用手术刀剖开防震的红垫子露出底下的银色硬板,他伸手在上面鼓弄了一会儿,将一整片硬板拆了下来,然后拿了根缝伤口用的铁丝从铁板的其中一边探入去,最后动作轻慢地勾出一张极薄的白纸。
这张纸呈现半透明,材质看起来跟一般宣纸没什么两样,上面画了一幅画,郎八将这张纸平放在众人中间的小几之上,然后转过头看向景亦。
纸里画的是一堆毫无重点的线条,主要是连绵的曲线构成,小立没看出什么名堂,但下意识捂住了腰间的皮带。他顺着郎八的视线看过去,注意到景亦抚摸木盒子的动作已经停了下来,此刻目光正锁定在小几之上。
郎八直视着景亦:「我看你这下就不要再藏着了,反正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马老板给了我这张纸,我想其他人手上也有,你现在不领着我们去,我们自然也会有法子去的,只是安危没保障而已。」
胖子骂骂咧咧地翻转帽子,从里面扯出一块手绢,平放在白纸的旁边,上面用丝线绣出来的花纹,赫然和白纸上的曲线同出一辙。看了眼胖子,小立举起左手,露出上手臂内侧的纹身,亦是相同的图案。霎时间,胖子和光头的视线都落在小立身上,他思索了一会儿,将腰间的皮带抽出来,对方在小几之上。胖子伸手翻来倒去查看了一番,在铁扣上发现了一个极为微型的凹凸,显然就是那副图画的刻印版:「没想到你小子藏得最严密。」
郎八冷眼看着这一切发生,然后才道:「马老板说我们是这一代被选定的人,我没懂他什么意思,不过我知道你肯定懂。」
景亦站起身,对着房间内的四人说:「走吧。」
景亦口中说的走吧具体是什么意思,没有人能参透,可所有人都没有开口问上一句话,就这样背上装备,默默地跟在景亦的身后上路。
景亦领着他们从桑玛店后的一条路走,因为正值夜幕低垂的时分,路上并没有什么人,偶尔家养狗听见他们的脚步吠了几声,在这漆黑的环境里格外阴森诡异。在这期间,没有一个人说话,都是静静地跟在景亦的身后,并不是说他们不想说话,而是景亦看似走得很悠闲,可后面几人都是费了老劲儿才勉强跟上,这一番体力活下来,就连最爱耍嘴皮子的胖子也不愿意开口了。
五人就这样一直闷头走,直到天色渐渐变亮,他们已经彻底离开了有人烟的地方,进入了一个四野无人的地方。
可可西里是国境内最后一块原始荒原,虽然众人对此早有意识,但此前所到之处并非渺无人烟,随着近几年的旅游业蓬勃发展,四处都可以看到前来观光的旅客,虽然除了好些生意赶上正轨的商户外,本地原住民看着生人的眼神实在让人毛骨悚然,但那也比不上踏入这片土地后的寒森。
小立第一次到这种地方,心里涩凉涩凉。
这里已经逐渐脱离著名的观光景点,再往里边走便是无人区,除了地质勘探、考古研究等专业团队和负责驻守这一带的巡山保卫队外,基本上连本地人都是不大愿意跑到这里头来冒险的。第一,他们没有前者的专业装备,第二,这里头的凶险实在非他们所能想象的。
在这里,人类的力量渺小得很。
胖子和光头是第二次到这种地方,心里的压力半点不比小立小。整整因为他们曾经在这里丢了性命,他们才晓得此行的凶险,但是他们没有就此放弃的意思。过去的日子里,他们靠着景亦死里逃生过的次数已经不胜其数,在他们心里,早已经将景亦当成是换命的兄弟。现下兄弟愿意跟他们分享一直以来的秘密,就算是碧落黄泉,也要咬着牙齿顶下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众人的四肢已经冷得不住地发抖,那是身体温度过低所引起的生理性表现,郎八知道此行凶险,但他从不认为景亦会那他们的性命开玩笑,他往景亦的方向大喊:「景子!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大伙儿要体力透支了。」他用尽全力的喊话被簌簌的寒风吹得支离破碎,走在他前头的胖子也没听清楚他说的话,最前头的景亦却奇迹似的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的刹那,跟在他身后的小立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往地上倒去。景亦伸手托住小立的后背,示意众人原地扎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