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长这么大没看见过那么多的钱,吞了吞口水,决定铤而走险。
他将小孩从纸皮箱里抱出来,放进经过改装的货车后座,然后将坐垫盖了上去,想了想又拿来两块手巾搭在后座柜子的边上,好让坐垫和柜子之间露出一条可以让空气流通的缝隙。
做完这一切后,他如常的将空货车开到货柜码头,将货物搬进货车里,塞满一整车。
过边境线的时候他心跳快得像是要破体而出似的,打开货车让海关上去检验一番,他重新坐回驾驶位时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还流了一脸的眼泪。
这劫后余生的感觉多么好啊。
下线身边跟了个老人,看见他将小孩从货车里抱出来,撸起拐杖就往小孩的腿狠狠地打下去,小孩不闪不躲随老人肆虐,倒是胖子看不过眼,伸手要去拦,那老人用古怪眼神的看着他,他心里发毛,想着把这烫手山芋扔下就成了,转身上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个小孩就是景亦。
在场的三人沉默不语的听着,见胖子停下来咽了咽口水,光头这就插话说:「这件事你没给我提过,我也是不知道的。」
胖子笑了笑:「老早跟你说胖子是个有故事的人。有些事情不摆明说出来总是能给自己个保障的。」
小立对他们之间的打诨倒是没有什么兴趣,急忙催促胖子说下去。
「这之后的事情就跟光头脱不了关系了。」
跑了那一单后,胖子回家数了数那袋钱,吓得一个激灵,到银行将美金换成人民币存进银行卡里,扣除了汇率的差额和手续费后还有五百多万的本金。
那天夜里,他攥着银行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不能成眠,最后给上线拨了通电话,这回那边倒没有关机了,上线听到是他的声音,嗓音顿时就哽咽起来,说是自己对不起他云云。胖子听着他的辩解,只觉心里发酸:「大哥,这是我最后一趟了,以后都不干这活儿了,这个号码我明天就去注销,你自己好好保重吧。」
就这样,胖子彻底脱离了水客的世界。
他拿着一堆钱,花的时候总觉得心里不舒坦,最后将钱原封不动地放在银行,自己开着货车去给人运货,继续过着有着这顿没下顿的日子。
大概半年后,他车跑到云南古城时,一个少林武僧打扮的少年问他能不能坐个便车,可以给他摊分油钱。他打量了下少年的打扮,觉得他大抵是走江湖卖艺的骗子,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背后有个不能轻易对人言的故事,他自己是个过来人,对这种人倒不存在任何抗拒之心。这一路上他也载过几趟搭便车的人,这种双赢的交易能为他带来一笔额外的财富,于是爽快的答应了。
少年的目的地和他一样都是在陕西的秦岭。
胖子怀着肮脏龌龊的心思,一路上广撒网接生意,这一路上东南西北的全走遍了。饶是少年这种入世不深的人,在长时间的车途里也看出些猫腻来了,在胖子将车子停下和商家交接的时候,三番四次催促不果后气的不打一处来,冲下车拳脚生风的朝胖子的面门招呼。
胖子也是有练过些拳脚功夫的,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少年说打就打,完全不给人留半点颜面,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给他结结实实的打了一拳在左颊,又被绊倒在地,回过神来时,少年已经坐上驾座将货车开走了。
胖子吃了亏却不能声张,毕竟他是接私活的,报警牵扯到警察他就麻烦了。可是一车子货被人连车带走了,胖子光是毁约金就几乎赔了进十分一的积蓄。
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胖子可没打算就这样放过那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他花钱买了自己货车的去向,最后在秦岭山脚截住他。
彼时少年正和一个老人与小孩在争执,冷不防一庞然大物扑上来,反射性地往旁边一躲,就是他这么一个挪身,让胖子看清楚了那老人和小孩的长相,胖子觉得他当时脑海里轰的一声,就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了。
那老人和小孩正是让他下定决心脱离水客行业的原因。
那少年,也就是光头,将车钥匙交给他并跟他说货车在进山的时候已经摔山下面了:「你等我跑完这一趟,有钱马上还给你。」光头将他的身份证明文件交到胖子手里去,然后头也不回的跟着老人和小孩上山。
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鬼使神差之下,胖子追上去抓住光头的肩膀说:「你这么一溜我肯定是再也找不到你的,你上哪里我跟着你,知道你将钱还我为止!」
多年以后胖子不止一次在生命受到威胁的重要关头抱怨说:「他奶奶的,当初就不该贪图那么点钱,搞到最后钱是多了,可自己却跟牛皮糖一样黏上那些七里八糟的荒唐事,一直都不能抽身。这不,命子总是悬着,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是个头。」
只是那个时候老人只是用那双睿智的双目紧紧的盯着他,直到他心底发毛才移开视线,光头不怀好意的笑着看了他一眼,跟在老人身后一步步往山上走去,显然都默许了他的行为,唯有景亦留在原地很认真的望着他说:「你应该现在马上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