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引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普度看了看眼前的老者，只见他一身满是补丁粗布僧袍，照在消瘦的身上，更显瘦弱，干瘪的面容之上，一双枯核眼微闭着，整个人看起来已可用衰败来形容。只是此刻这老者却显得淡然透彻。

“弟子有一事不明。”普度说道。

“可是在想山参之事？”普度心中诧异，师祖竟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于是，他点了点头。

“此事我亦知晓。自你入门之后，便偶遇那山参，你请示之时，祖师尚未闭死关，师兄弟们也在，你师父亦还健在。”

“弟子也是记忆犹新，恍如昨日。”普度低声道，然后抬起头目光闪动，就这么盯着接引，说道：“我问师父，如何处置那山参。师父便答道‘只追不杀’。之后，又问众位师祖，如何处置那山参。师祖们答的是‘降而不杀’。”

“确实如此。”接引点头。

“而后，我追了那山参三十七年，却未降之，而是假意不查，将他放了。直至今日，陆明已是山参之徒。”普度叹了口气道。他说的这两句话跨至数千年，接引却也明白过来，他睁开微闭的双眼，慈和地看向普度道：“你可是后悔当日之事。”

“你须知，万事皆有因果。当日，你若降而不杀，我门中便多一位医道大师，门下弟子可强上三分，而你师父也不至不久坐化应劫。倘若你只追他，而未在中途将他放了，那山参终会自服拜入我佛门下。至于陆明师从何处，却也不会知晓。但他必不会入我佛门，亦与我等无缘。”眼前的后辈在后辈众弟子中论资质、天赋、人品、德行、才能皆是极佳，接引不介意点拨点拨他。

见普度眉目中愁色更甚，接引又接着说道：“你可想过，你师父为何叫你‘只追不杀’？”

“弟子未曾想过。当时，只因那山参未做伤天害理之事，反而行医济世、教化万妖。心中颇有不忍，便将他放了。”普度低声道，他声音显得有些无助，眉宇间痛苦万分，全然没了在陆府时的那般淡然温和。

“其实，当日，早在你来之前，祖师便有指引，只提了一个‘追’字，便未言明其他。如今看来，祖师之意实为结因陆明，今日你虽未收得他为徒，却也算得结了善果。至于你师父入门以来，早年，他虽惩奸除恶，斩妖除魔，获取功德，得以成神，但杀伐过重。后来虽有所醒悟，却也难消业力。他叫你‘只追不杀’，此中多是为你。这一切自有因果啊！”接引说完，便不再说话，身形逐渐消失不见，留下普度一人呆愣在那。

普度不禁喃喃道出师父领他入门后，常念诵的一句话。“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他情绪稍微平复，自语道：“如此，当日，我放走山参，师父传我令牌，也是为了今日，使我更易与陆明结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