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嫣然一笑,“你不如直接问我翠羽黄衫是否在我教之中。”
陈家洛略显羞赧,“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不介意告诉你我的取向。“陈家洛拂了拂茶面上漂浮的气泡,抿了一小口后,只觉得嘴中清淡了许多,不觉又多喝了几口。
“晚上喝茶可不是好习惯。”
他晚上惯喜清粥,这酒煮鸭再怎么不肥而不腻,也是荤物。“拖红莲姑娘的福,今日才有幸一尝这儿的招牌菜。”看来这把宝楼如今也是白莲教的产业了,而福康安也一来再来,白莲教和朝廷的关系只怕也不是外界传闻的那般简单。
红莲明显不想陈家洛知道这一层,忙道:“霍姑娘确实是在我白莲教做客。”
“红莲姑娘真是干脆!”早在西湖边初次交手之际,陈家洛已猜出了此女子的身份,此番说是交心,不过也是试探而已,既然她毫无诚意,也怪不得他了。微微眯了眼,又做了个“请”的手势,“姑娘,轮到你了。”
红莲面上泛出红润的光彩,又强压下去,面色如常地道:“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陈总舵主怎么看?”
陈家洛真是诧异极了,本以为她会打听类似于乾隆身世这样能作为反清复明振臂一呼便能名正言顺的的事,可是她居然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问这样无关痛痒的问题。不自觉地歪了歪嘴角,掩饰住了心中的诧异。“新人颜色好,不若旧人淑。”
“不若旧人淑!”红莲冷笑一声,感觉又有河灯在眼前晃来晃去。“恐怕只有陈总舵主才会如此念着旧人吧!”
她从未见过他那样心甘情愿地笑过。自小他便不爱笑,尤其是对她。他只爱在下雪天,站在梅树下,对着冷月吹箫。一看到她便拂袖而去,留给她的从来都是背影。即使是与侍女说笑,他也是礼貌中保持着疏离,从未发自内心地笑过。可即使如此,他也是对别人笑过的。所以那些侍女才会那样怕他,连花在影也是谈他色变。
而如今,他却站在柳树下看着一个女子为了别人伤怀失落仍旧笑得那样安暖静默。他会看到那个女子便失神落魄,会静静地站在她身后,只是看她放河灯。
“红莲姑娘。”陈家洛看她有些不对,“如果青桐在贵教,还请你带我去见她!”心也交过了,也该奔向主题了。
红莲似如梦初醒,略微收回了心神。“陈总舵主方才说你不介意告诉我你的取向。我很好奇,霍姑娘和盟书,你选哪一样?”
“盟书!”
红莲故作一怔,“陈总舵主?”
“开玩笑。”陈家洛灿然一笑,“当然是霍姑娘。”青桐早已不在白莲教,看你拿什么以示诚意。
不作就不会死,红莲这下才真的是欲哭无泪了。霍青桐跌落悬崖的消息,她也是刚刚才知道,所以便一改往日“不着急,就等你来求我”的心态,因为她有筹码。本来陈家洛说盟书,她是无比惊喜的。想想这个筹码是万无一失了,盟书嘛,他又不是霍青桐,弄本假的大概也看不出来,即使看出来了,就说下属擅自做主,掉了包,真的给他,大不了以后再抢回来。当然,喜悦之情可不是能随便摆在脸上了,自然是要故作姿态一番。可现在,陈家洛要霍青桐,让她去崖底找吗?
“我想还是盟书吧!”陈家洛冷笑一声,站了起来,盯着红莲的眼睛满是讥讽。
“陈总舵主?”红莲也察觉出了屋外的异样,她并未做任何安排啊。不禁起身,正要一探究竟,门却被推开了。
一个小厮端了两杯茶进来。红莲扫了一眼,看着眼生,厉声道:“谁让你进来的?”
“是……是……”小厮哆哆嗦嗦地指向门口。
“是我!”红光、冷风、初雪,雪地里走来的人一身鹅黄衫子,长长的翠绿羽毛上沾了些许细雪,负手站在冷风中,一股英气,光采照人。
雪斜斜地飘落,氤氲着清冽的梅香。陈家洛只觉得眼前一模糊,那期许已久的明丽色彩便爬满心头。
丽若春梅绽雪,神如秋蕙披霜。两颊融融,霞映澄塘,双目晶晶,月射寒江。翠羽黄衫霍青桐。原来这世上的绝色女子不只碧落尘一个。眼前的的黄衫女郎更为英气,空谷幽兰不足以衬托她之绝世容颜,天山雪莲不若她之铮铮傲骨。如寒梅般凌风傲雪,似松柏之亘古长青。纵阅人无数,红莲不禁也为眼前的女子心动,一时竟忘了霍青桐不该出现在这里。
“青桐……”陈家洛早已奔到门口,知道和见到实在两种不同的感受,他只觉这几日等待的煎熬早已随着眼前之人脸上渐渐升起的红云而烟消云散了。“红莲教主说要给我们盟书呢!”
“你说的是这个吗?”霍青桐将负在身后的手拿出来,手里多了个布袋子。她笑着打开。
红莲再也没法保持镇静了,眼中凶光已露。“难怪陈总舵主如此不慌不忙,原来已成竹在胸。好一个夫唱妇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