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姑娘念诗,家洛听得一两句,附庸风雅罢了。”一挥折扇,仍旧留下一个背影。一抹夕阳投在那轮廓分明的脸上,说不出的俊美无双。
碧落尘何等聪慧,岂听不出话中的搪塞之意,心下了然,也就不再多问。
荷花池边,暗香浮动,花影婆娑。荷花淡淡的香味时时飘来,和在夕阳里,芬芳妩媚。碧落尘一袭碧衣随风轻拂,仿若碧波仙子踏浪而来,投在波光粼粼的湖中,竟是生生地单薄。
湖水上妆成一抹胭脂的薄媚。远处舟轻如羽。
那日,陈家洛被白衣人带走后,他实有沿途留下记号,寻思着江南分舵的兄弟定会前来相救。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救他的竟会是两位女子。
碧落尘,“天山飞旋”洛旋之嫡传女弟子,洛雪衣乃是其小师妹,也是洛旋的亲生女儿。连年战乱,碧落尘于襁褓中被洛旋收养,自小在天山长大的她,此次是第一次来到中原。而“天山飞旋”洛旋与“天池怪侠”袁士霄、“天山双鹰”陈正德夫妇份属同门,陈家洛遇险,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只是在陈家洛被碧落尘二人救走之前,还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白衣人在将陈家洛带走的途中,于一山涧处停留歇息。隐约听到他们在议论朝廷派兵巡视边疆之事,他料定西域有变,瞬间想到霍青桐,怕她一人孤立无援,关心则乱,一时竟也手足无措,便在水边徘徊,无意间瞥见水潭中飘着一个竹筒。他断定一定有人来过,或许此人就在附近也未为可知。他装作掬水洗脸,顺势捡起竹筒,竟看到上面刻着八个字:“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难道是昨日在客栈遇到的那位跟七哥长得很像的公子?”不知为何,陈家洛对他有莫名的信任感,甚至觉得他看到自己的求救信号后一定会帮自己。
想至此,他握住竹筒刻字的地方,来到那位领头的白衣人面前,很是随意地说:“这位兄台,在下口渴,能否去上面舀些干净的水喝?”
那白衣人撇了一眼陈家洛,略显轻蔑地说:“去吧去吧”,还不忘补了一句,“富家公子,就是娇生惯养。”
对他的话,陈家洛丝毫不放在心上,径自来到高处一个比较隐秘的地方,抽出腰间的短剑,刻上字后,将竹筒放进水里,看着它漂远了,才离开。
陈家洛料得没错,秦月西就在附近。当他拾起竹筒的瞬间,心里也是一惊。
“请告知翠羽黄衫,朝廷两万兵马已至西域,请她务必做好防范。兄台大恩,必以死相报”。落款单一个“洛”字。
言之灼灼,义之切切,竟不容拒绝。
“也罢,我便去西域走上一遭。去瞧瞧这翠羽黄衫是否真如传闻中这般英姿绝世。”仍旧是淡淡的笑,只是那双如朗月般的眸子深处藏着让人看不懂的一丝情愫,似向往,似隐忧,更似无可奈何。
再说陈家洛看着竹筒飘远后,才从高处走下,接下来的事便不用交代了,自是碧、洛二师姐妹救了陈家洛。这对洛雪衣来说,并无什么,但碧落尘回忆起那个温暖柔和而又略带血腥的午后,总是会感叹。如若她知道秦月西就在附近,会不会当时就杀了他,了却这一生的纠葛。而秦月西若知她也在这谷中,会不会就一生不染纤尘,一世不沾血腥。
那时的他,是初到这江湖的迷惘过客;那时的她,是初入这江湖的懵懂好人。尽管都聪慧过人,但毕竟年少无畏,不知道,也不懂得前路荆棘,命运多舛,只等他们一步步染血踏上。
秦月西摩挲着竹筒上的字,片刻之后,将之与密笺一起,扔于炉中,这关乎锦绣河山与万众生灵的两样东西,就这样化为灰烬,随风而匿。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沙漠景观,竟是这般。
沙漠之沙,浩浩渺渺,逐浪而起,轻柔落下。
沙漠之风,肆意飞扬,忽旋而来,天昏地暗。
沙漠之烟,成簇成团,袅袅升起,似雾似仙。
沙漠之阳,瑰丽璀璨,变幻莫测,沃日吞天。
虽是四处游历,可从未到过西域,此时置身这茫茫沙漠之中,不由感觉到,人竟是如此渺小。真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西域所特有的,不仅仅是万里无垠的沙海,还有连绵起伏的山川,一望无际的草原,碧云如洗的长空,更为惹人的,就是那成群成片的天然牧场上肆意奔跑,无拘无束的万千马牛羊。
风吹草低见牛羊。比起一路的哀鸿,这里也不失为一个绝好的避世之所。原以为,只有江南这样婉转柔和的风景,才安抚得了这颗迷惘困顿的心。熟不知,大漠的雄浑壮阔,更让人心明气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