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皇后的年纪只怕比皇上还要大几岁,整个人也显得老成端庄许多。
“微臣见过皇上……”拓跋野执着慕容九的手,微微点头,算作行礼。
“快快免了,今日是皇叔寿辰,朕一早就已经吩咐人将礼物送去雪阳宫,不知道皇叔可喜欢?”小皇帝满脸笑容,显得十分兴奋的样子。
“多谢皇上。”他并未说‘喜欢’与‘不喜欢’。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这时,众臣见拓跋野已到,连忙跪下,三呼万岁,三呼千岁。
慕容九侧眸,明显的看到拓跋野在听到‘千岁’之时,那薄唇微微扬起的嘲讽弧度。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拓跋野率先发话,竟然不顾皇上皇后在此,直接领着慕容九走到座位上。
还好,他没有直接坐到龙座,而是坐到龙座稍下首的位置上。
慕容九不由得舒了一口气,却牟然觉出,手心里都是汗。
皇上皇后随后坐了过来。其他宾客也都各就各位。
紧接着便是歌舞助兴,一片觥筹交错,慕容九坐在拓跋野身侧,却如坐针毡,因为她不时的感觉到无数眼光好奇又复杂的打量着她。
其中有一道极其的毒辣而灼热,好像一把利剑要将她剖开一般,她好几次想寻着目光找去,却终究是一无所获。
“这位姑娘想必就是皇叔带回来的贵客吧?今日一见,果然国色天香,气质出众。”许久,皇后方凉凉的跟慕容九说了一句话。
只是,这句冷不丁的话语略带嘲讽与讥诮,让慕容九心里更不好受起来。
她无奈一笑,回道,“皇后娘娘过奖了,贵客不敢当,只是凑巧今日赶上了摄政王的生日,摄政王一时高兴,就带了我来。”
“呵,是吗?摄政王这么多年女人无数,可是这种场合从未见带过一个女人,想必姑娘在摄政王心中地位也不一般吧。”这时,右手下,另一名嫔妃笑道。
其实,这后宫之中的女人虽然都是皇上的,可是,这天池国谁最大?这后宫之中谁是主?
大家不用想都知道,皇帝年纪小,不过是个绣花枕头,而真正的男人,真正的高高在上让人想要亲近的男人是拓跋野。
因此,那些后宫女人们平时倒不急着讨好小皇上,倒为着拓跋野一个个的先争风吃醋起来。
哪一天,谁正巧皇宫里碰着拓跋野了,或者被他瞄了那么一眼,都足够她们拿来炫耀几个月的了。
若再能与他说上一句话,那就更足够她们幻想一辈子的了。
只是,有一点,拓跋野虽然生性豪放不羁,对女人似乎也来者不拒,但是,对后宫中的女人却从来不碰,无论她们使出怎样的浑身解数,他都是冷眼以待。
所以,自从一年前,他亲自处死了一个夜里偷偷爬上他的床的一位嫔妃之后,这后宫里就没几个女人敢在他面前卖弄风骚了。
当然,得不到的东西,大家都得不到也就算了。
只是,不想,今日拓跋野却偏偏带了一个女人过来,因此,这又让这些女人又气又恨又妒。
当然,对拓拔野她们不敢发作,但是,刁难慕容九,她们还是游刃有余的。
何况,今天是拓跋野的生辰,是个好日子,想他也不会因为这等小事而发火的吧。
是以,皇后那句凉凉的话一出,底下其他的妃子们立刻你一言我一语的热聊了起来。
慕容九暴汗,果然,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战争呀,无论是北仓,或者是天池,皆是一样。
后宫,这就是一个杀人不见血的战场。再一次的,慕容九对深宫产生了浓浓的厌恶。
而且,面对这些女人们的无辜刁难,她只觉得无聊无趣,开始还回几句,渐渐的,她就装聋子,只吃菜喝酒,当她们是苍蝇在耳边聒噪罢了。底下,歌舞不歇,乐音缭绕,其乐融融,完全一派盛世风华。
“听闻,姑娘今日要特意为皇叔舞一曲‘涅槃’,可是当真?”冷下去的话,突然又被皇后这一句给撩热了起来。
“涅槃?那是什么舞?”
“听说大有来历了,据说只有天下第一舞姬,醉仙楼的妙人姑娘方能舞出,只是,这舞难度极大,寻常人想看根本看不到呢。”
“真的吗?呵呵,怪不得摄政王对姑娘如此厚爱,敢情,姑娘比醉仙楼的妙人姑娘还要厉害呀。”
慕容九淡眼扫视了那几名妃子一眼,她们眼中的鄙夷嘲讽立刻僵了下去。
“涅槃只是很寻常的舞蹈,难道几位不会么?那不是比醉仙楼的妙人姑娘还要差?”
“你?”其中一名妃子差点一口酒喷了出来。
她这话不就是鄙视她们这些后妃还不上一个妓女么?
慕容九冷眼扫过她们,别过头,再也没有说话。
“哼,也不知道是真会还是假会,可千万别到时候丢人现眼。”
“丢人也不是丢咱们的人,哼,看她一副没有三两肉的身材,那种舞怎么会跳的出来?到时候莫不是东施效颦罢了。”
一直微笑着不语的皇后突然冷声开口:“这个,当年本宫却有幸看过,倒觉得不怎么样,唯一感觉只觉眼花缭乱的,不知所以。”
说罢,侧眸,深深的望了一眼慕容九,“可能是本宫当时年纪小,不懂欣赏,姑娘别见怪,本宫想,姑娘这番气质,定能让本宫眼前一亮的。”
“皇后过奖了,阿九只是想一舞来给摄政王庆生助兴,若跳的不好,还请皇后娘娘不要见笑才是。”
“哪里哪里。”皇后幽幽笑了。这时,下面一群舞姬已然散去,偌大的场地空了出来,似乎在等着下一场的表演。
“阿九,本王接下来可就期待你的表演了哦。”忽地,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悄然绽放,抬眸的瞬间,正好对上他潋滟的紫眸。
慕容九轻轻一笑,“好。”
本来她也没打算躲,不就一支舞么?
跳的好与不好,她都无所谓,反正,他只要求她跳‘涅槃’,却没要求她跳的有多好,不是吗?
所以,她只要跳了,就算完成两人之间的协定了。
起身,慕容九径直从后沿下去。
底下的宾客们此刻也都放下了酒杯,好奇的盯着搭台,歌舞停歇,怎么回事?
可是,很快,一声悠远的箫声响起,荡入云中,沧桑而有古意,不似之前的明快艳丽,却在喧嚣之后别有一番滋味。
众人知道这时候一定有新的歌舞上台,都屏息凝神地看着,一会儿,幽幽的箫生又吹起,依然是缓慢而苍凉。
之前奚落慕容九的几人此刻撇撇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而拓跋野,一双紫眸深深的凝视着搭台,好似要穿过时光……
不一会儿,就见搭台的一旁飘来一朵绚烂的彩云,长长的水袖漫卷开来,如天边燃烧的火焰一般。
只见慕容九身着大红舞裙,裙上绣着大朵牡丹,行走间舞裙荡漾铺展开来,像是一朵盛开的鲜花,浓烈而鲜艳。众人怔忪过后,不由叫好。箫声渐渐急促,丝竹响起,一首恢弘的“涅槃”舞曲渐渐呈现在众人眼前。
忽地,众人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这搭台之上霍然多了一人。
此人黑色蟒袍,面容魔魅似妖,眉宇间一片大战前的肃杀,摄人心魄。
慕容九微微一愣,倒没想到拓跋野这厮会中途上来与她共舞。
但见他挥舞绣袍,漫天泼墨似的气势犹如乌云压城,直要压垮人心。
慕容九心中叫好,也抖起水袖,火红的颜色如同天边燃烧的晚霞,绚丽如火。两人相同的起手势,却是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
一个柔艳,一个冷魅,一红一黑,相辅相成,那般和谐而融洽,好似他们天生就是一体的。
她仿佛一朵绽放的玫瑰,水袖漫卷,一举一动,都深谙舞曲的神韵,游刃有余,踢跳回转,行云流水,姿态曼妙,令人心旷神怡。柔中带着坚韧,令人看了心绪激动。
他仿佛盛开的罂粟,带着毒,却又有着让人无法抵御的绝色倾城,明知有毒,却甘之若饴,黑色袍袖挥舞之间犹如滔滔而来的乌云,又似可以摧毁一切的江水,翻卷腾挪,翻出许多花样,令人目不暇接。
众人不由纷纷叫好,却突然,寂静,御花园突然寂静下来。
只见台上,拓跋野忽地来至慕容九的身后,健硕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双臂与之交缠,十指紧握。
“你干什么?”慕容九身子一颤,他突然紧紧的贴了上来,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脖间,这让她莫名的有着一丝慌张和不自在。
而且,别忘了,这是在台上,众目睽睽之下呀。
“舞,不是你那样跳的,要由心而动,我来教你。”依旧是绵软如风的声音,却透着慵懒和诱惑,如蛇一般妩媚致命。
额?慕容九顿时一僵,心头有如闪电劈过,哞地一痛,然而在她还未回过神来之际,他灵动的身子已经带着她翩然起舞。
“闭上眼睛,跟着我。”感觉到了她的僵硬,他俯首搭在她的肩头,轻声呢喃。
“嗯。”低低的声音似乎带着无限的魔力,只轻轻应了声,慕容九果真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视线嗖的黑暗了起来,缓缓地,却好似有无数繁星点缀天空,清风徐徐,天空中飘落着洁白的雪花,幽冷的暗香不时拂过耳畔。
她,恍如从梦境中走来,在他的牵引下,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云袖若龙飞若凤舞,似燕子伏巢似惊鸿翩飞。
轻步曼舞,意在流水。她的心从未如此自由过,有一丝从容,有一丝怅惘,更多的却是怡然。
清风徐徐,阳光明媚。
而那一片姹紫嫣红之中,纤细的罗衣从风而舞,缭绕的云袖左右交缠,络绎不绝的姿态飞舞散开,两人的身段合二为一,发丝在风中痴缠。
那一瞬间,有如一池莲花次第绽放,片片,层层,叠叠,徐徐……
“王……”直到一声细如蚊蝇的低喃响在耳边,慕容九这才彻底的清醒了过来,牟然睁开眼,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他抱在了怀里。
而拓拔野,这个妖娆魅惑的似魔魅般的男人,一手撑在她的耳侧,一手托起她的下巴,正眯着似醉的眸子,深深的凝视着她。
慕容九顿时浑身有如火灼般不自在起来,貌似这样的姿势太过暧昧,甚至此种情况下显得有些诡异。
“拓拔野,你没事吧?”她小心翼翼的问,小手伸出,想要拨开她禁锢自己下巴的手指。
孰料,他像是没听见一般,紫色眸子刹那间亮如寒星,望着她的时候有着难以掩饰的哀恸。
慕容九怔怔的望着她,心想着该不会是跳舞跳的心迷着了吧?
她正想着用什么方法将她从迷了心窍的困境中解脱出来,他却忽地低下了头,冰凉的唇瓣稳稳地落在了她的唇上。
刹那间,天雷阵阵,慕容九瞪大眼睛,只觉得耳里嗡嗡作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崩塌的声音。
而就在这一刻,水亭右侧的一处清雅的独立包间里,霍然响起杯盏碎裂的声音,一道凛冽的目光死死的绞着台上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