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陡然愠怒道:“帝生真是生了两个好儿子!”陈清玄顿时噤若寒蝉,他明白老妪发怒的因由,唯有祈祷自己不要受到牵连。老妪渐渐压制怒气,徐徐道:“张兰亭同他兄长一般天赋异禀,这般年纪已有宗师气象,他行事冷酷绝情,倒适合做这江湖的霸主。”
谈及这位年轻教主,陈清玄多有耳闻,说他如何强势登临教主之位,掌控中土第一势力,如何与张元宗南疆一战,令其负伤,又如何碾压慕容长老,让她屡次败北。他对他也有几分印象,曾在巨峰之巅见过。
这五人确实是中土最巅峰的人物,旁人皆不放在老妪眼中。陈清玄皱眉道:“他们皆是我族大患,该如何是好?”老妪轻描淡写道:“你这是杞人忧天,他们虽是高手,却又何足为惧?世人皆有弱点,找到弱点便能一击必杀!”
老妪言语淡淡,却透着一股凛然的杀气。陈清玄再次从她身上瞧见睥睨之态,常常让人忽视她的性别。他有时甚至疑惑为何老妪的复仇之心如此坚定,仿佛她亲身经历了千年之前甚至更早之前中土的残忍与无耻。
老妪忽而古怪笑道:“说来也好笑,中土这五大高手,却有两位出自蓬莱。帝生我管不了他,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谁叫他是天长老呢。他的两个儿子又都是血祭人选,到时候就看他怎么办。”
提到血祭人选,陈清玄赶忙转变话题道:“最近收到消息,云峥暗中离开火焰岛,返回了武林源,是否应该派人出手?”老妪凉薄一笑,玩味道:“火焰岛有五行周天剑阵,他们躲在岛上就能保得一时平安,你可知他为何要甘冒风险离岛?”
陈清玄猜测道:“听闻那位前老太君逃离云家后,依旧不安分,先是杀了自己的儿子,后又偷袭娘家的掌门,这位年轻的云家掌门想必甚是头痛。他若再龟缩于火焰岛,只怕会引起江湖同道的耻笑。”
老妪微微摇头道:“你想得太简单了。龙门最初的判断虽然失误,但是如今他们放弃守卫祭台,以五行周天剑阵为屏障,保护血祭之人,不得不承认,这是不错的一步棋。我们要成就大业,诸般条件缺一不可,而他们只需断其一,便能令我们错失千年之机,功败垂成。”
“以往中土势力回回落于下风,并非他们不堪一击,而是因为诸般势力犹如一盘散沙,事先又毫无准备。那些人如今躲在岛上,暂时没了后顾之忧,你以为他们还会坐以待毙吗?云峥离开火焰岛,貌似匿藏行踪,实则故意泄露给我们的眼线察觉。”
陈清玄恍然道:“他是一个诱饵!”老妪鄙夷道:“这等小伎俩又能瞒得过谁?云家家风明正,世家子弟各司其职,又有云珵坐镇,何须他这个小掌门回去。他们想出手反击,却摸不着我们的行踪,所以才耍起引蛇出洞的手段。我们只看到他一人,那暗中潜伏的多半是雪鸿和木青龙。”
陈清玄心中不免一悸,他的吞灵蛊大成之后所向披靡,却在两个人身上接连吃瘪,一个是木青龙,另一个是雪鸿。他确曾临时起意想要猎杀云峥,现在想来若真冒然前往,一旦陷入这两大高手的联手攻击,即便有吞灵蛊傍身,只怕也难以逃出生天。
陈清玄有些郁郁道:“这两人确实不好相与,看来只能任由他们白折腾一回,便宜了云峥那小子。”老妪凤眼寒光一闪,冷冰冰道:“中土五大高手又能如何?他们以为万无一失,我倒想试上一试。”
陈清玄惊愕地说不出话来,没想到老妪竟要亲自出手。半晌之后,他问道:“是否需要我随您一道前去?”老妪摇头道:“此事你不用去理会,我还有别的事要同你说。”陈清玄赶忙道:“还请您吩咐。”
老妪稍稍一顿,淡淡道:“西域尘埃落定,但婉君被废,听柏遭擒,着实令人痛心。不过为了祖宗大业,牺牲是再所难免的。”她言语随意,蓬莱长老之尊在她眼中也不过是晚辈或下属,甚至不大在意他们的生死。
陈清玄并无兔死狐悲之感,想必早已心知肚明,在这场等待千年之久的复仇面前,蓬莱全族包括他自己的性命,皆不值一提。他有些摸不准老妪的意思,含糊道:“好歹昆仑、天山已成土鸡瓦狗,龙穴的位置也尽被寻得。”
老妪眸眼微抬,凌厉迸射,傲然道:“除了九幽山和灵鹫峰,中土尽在掌握,但我们还是容不得半点差错。”陈清玄沉眉颔首道:“是啊,太一教和囚龙寺势力不弱,还需事先解决掉它们,不然对今后行事不利。”
老妪淡淡赞许道:“你这么想,还不算糊涂。那龙门虽是我们的对头,可张元宗却走了一步臭棋。他着眼的格局太小,不知道唯有必要的牺牲,方能换取保全。若他一开始将我们公之于众,毕全江湖之力,我们只怕难以应付。如今这局面全拜他的妇人之仁所赐。”
陈清玄斟酌道:“吃一堑,长一智。张元宗这回定然得到了教训,那么太一教、囚龙寺以及武夷宫只怕已是严阵以待。”蓬莱这次之所以能够在昆仑、天山之战中取利,全在于有心算无心,设计了一出借刀杀人的好戏。
太一教和囚龙寺是中土势力最盛的两大门派,若事先不入彀,即便最后铲除它们也只能是惨胜。老妪面无表情道:“武夷宫不足为患,时下亟待解决的就是太一教和囚龙寺。我们蓬莱族人虽然高中土一等,但我真正能够依仗的唯有你们几位长老。”
陈清玄郑重其事道:“为了祖宗大业,我等皆愿肝脑涂地。”老妪淡淡一笑,却是冰凉渗骨,她漠然道:“眼下的情况你也知晓,慕容长老被五行周天剑阵所伤,难再恢复往日实力,如今我族业已折损三位长老。”
陈清玄心中猜测出老妪的目的,却不当场点破,模棱两可道:“胜利总会付出代价。”老妪很是满意他的态度,威严刻板的面容稍稍有了几分生动,她语气缓和道:“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
然而转瞬她便戾气满脸,恨恨道:“虽然我们还有七位长老,但也不过是硬撑着门面。帝生谁也管不了他,这么多年还是那般任性,更可恨的是他竟然应了素天心的要求,任由她离去。若不是念着他的身份,我岂能容他如此胡来?”
陈清玄听闻这话,忐忑地保持了沉默。蓬莱长老之位虽尊,统领八部,但真正的主宰者是天地两位大长老。若硬要在两人之间评个高低,按名分自然是天长老居上,然而这么多年蓬莱诸事皆由地长老打理,威信又胜过天长老,因此两人之间的矛盾无人胆敢置喙。
老妪有些不满陈清玄的沉默,斜睨着他,冷哼道:“你有什么不敢说的?”陈清玄背脊陡然绷紧,恍觉老妪目光比这月光更亮更冷,只得硬着头皮道:“想必天尊自有他的考量,再者素长老研制出药液,为我们解决了很大的麻烦,总归是有功于蓬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