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叶若兮蹙眉嘟嘴,不喜道:“怎么了?为什么元宗哥哥让我们走?”夸叶木樨也是心存疑惑,有阿妹在身前,他便收敛了欢脱的性子,生出几分冷静来,仔细观察那罩纱女子,手中紧紧抓住阿妹的手臂不放。
张元宗何尝不想同他们去,夸叶若兮口中的“张姐姐”“秦哥哥”只怕是张水衣和秦少游,除了妹妹离开灵鹫峰来寻他,定还有其他挂念的人。他语气缓和道:“多谢你们兄妹俩来看我,今后得空,我一定去南疆看你们。”
“你还是这样的无情无义,真没让我失望。”一道冷嘲热讽的声音远远传来,清晰地在四人耳畔回响。素天心心中一沉,此音浑厚绵长,遥遥传来也不见弱,来人定是一位了不得的高手。她不想参与崂山设局,遂顶了这个差事,可别出了纰漏。
张元宗心中却是波涛翻涌,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他便知道来者是谁。果见身着鸦青衣袍、面带白玉面具的太一教主从湖泊对面的林中踏空飞出,踩着湖面凌虚而来,须臾间落在几人的对面,傲然地望着张元宗。
素天心观其轻功之绝,又感受到他身体里气如汪洋,便知是个劲敌,不由暗暗戒备。夸叶若兮反拉着夸叶木樨,低声道:“你瞧,是那天谷中出现的那个人,我们小心点,别让他对元宗哥哥不利。”夸叶木樨渐渐有些紧张,隐约觉得眼前之事不是他们可以掺和的。
太一教主不屑理会夸叶兄妹,戏谑道:“本座守株待兔,竟守到了正主,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戏弄整个江湖,张元宗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张元宗愁眼望去,心中隐痛,玉无双画上的面孔似乎要从白玉面具后浮现出来。
蓬莱耍得好手段,将所有的江湖人引至崂山,却暗中将张元宗送走。就算万一出了不测,也还有张元宗握在手中,蓬莱的如意算盘真是打得叮当响。对当事人张元宗来说,心忧好友安危之际,却也只能由着被素天心押送离开。
他本以为就这样默默地离开崂山,却未想夸叶兄妹凭着蛊术寻到自己,更没想到会遇上太一教主。素天心确实是蓬莱的异类,但是她的危险绝不比楚寒心、林婉君少,他拿不准她守住本心能到何种地步。
她用毒出神入化,张元宗猜测其是蓬莱八部艮部的长老,号称病魔。她的武学修为或许不是蓬莱长老中最厉害的,但是她的可怖却并不比谁弱。她医毒双绝,医能杀人,毒能救人,杀人夺命可谓轻而易举。
夸叶兄妹涉世未深,懵懂不知,在素天心眼里不过蝼蚁,放过他们犹未不可。然而,太一教主对蓬莱来说是一尊大敌,洞察世事,一叶知秋,素天心心中所想定是同对待夸叶兄妹时不同。他自然不愿见到太一教主同素天心相斗,无论他如何记恨自己,他都是他的弟弟张兰亭。
素天心惊诧这个身陷囹圄依然云淡风轻的人,会在此刻出现这样忧愁的神色。她淡然道:“不知阁下现身有何要事?”太一教主稍稍一顿,道:“张元宗今日不能跟你走。”随意的语气却蕴含不容违背的意志。
素天心冷笑道:“我知道你是太一教的教主,在江湖上有些威势,不过在我看来也没什么。”太一教主低沉笑道:“这么对本座说话,你还是第一人。”素天心双眸如星子,淡笑道:“这么对我说话,你也是第一人。”
夸叶兄妹只觉两人的笑意中充满了冷意,不由打了个寒颤。张元宗出言阻止道:“你何必要来趟这滩浑水?”太一教主冷冷道:“你的命是本座的,只能死在本座的手里。”素天心闻言不由露出微惊之色,难道太一教主不是来救张元宗,而是来杀他的?
此思未罢,太一教主风驰电掣奔至近侧,挥掌便向张元宗拍去。掌下劲气喷涌,沉沉逼压,如天盖覆下,顿感自身之渺小。张元宗只觉劲风袭体,呼吸堵滞,不过他浑似不见,木然当场,只是盯着太一教主冰冷的双眼。
太一教主不知张元宗服下了化仙散,已然毫无还手之力,看着他束手承受自己的攻势,不免有些惊诧。接着当场传出夸叶兄妹的惊呼,素天心瞧其不似作伪,又是一惊,连忙移形换影,挥掌迎上,玉手纤纤,却掀起波澜壮阔的掌势。
霎时间,气浪鼓涌,飞沙走石,张元宗赶忙拉着夸叶兄妹避到远处。他如今修为尽封,素天心并不担心他趁机逃走,而太一教主似乎也对其不甚在意,只顾专心一战。张元宗自是放心不下太一教主,他武功再高,感觉再陌生,也是自己的弟弟,再说以他如今的情况又能逃到何处去。
不知太一教主面具下是何种神情,窥一斑而知全豹,罩纱女子绰绰约约,倩影浮动,掌力却是江湖罕见,他沉心思索武林中何时出现这般高手,终是无果。江湖传言张元宗在峨眉被神秘人所擒,生死未卜,今日观他似囚非囚,遂冷冷道:“本座要杀他,你为何相阻?”
他身影一展,犹似压城的黑云,双掌似挟乾坤倒转之势,猛然向素天心压去。白玉面具寒凉如玄冰,比这冬日更凛冽几分,鸦青的衣袍上,金日仿若一团熊熊烈火,有燎原之势。他就像一尊威赫凛凛的天神,霸道、冷酷而唯我独尊。
素天心宛如昏暗中一道光,斑斓多姿,华彩流韶,她不惧太一教主的无上威势,不避不退,毅然举掌相抗,不见丝毫颓意。她淡淡回应道:“他虽是我的阶下之囚,不过我却没想要他的命。”
太一教主猛攻几招,嘲弄道:“张元宗,不知你竟龟缩至此,要靠一个女人来护你周全。做这样的囚徒,想必是乐不思蜀了吧。”张元宗默然不语,素天心几掌如是惊涛拍岸,说道:“你若也想我护你一护,我必会成全你。”
太一教主怒发冲冠,掌下愈加惊心动魄,汪洋翻卷,素天心顿感压力倍增,凝聚掌力迎上,同时以精妙的身法避重就轻,倒也能够保持从容。张元宗三人只得再次避让,站在远处观看战局,但依然感受到猛烈的气浪。
太一教主久战素天心不下,只觉是生平奇耻大辱。他陡然逼退素天心,手按腰间剑柄,纯钧剑如秋水流泻,遥指罩纱女子。因熔炼玄武铁精于剑身,纯钧剑锋锐更盛,既有古剑的灵韵,又有新剑的凶厉。
纯钧剑破空斩出,它的尊贵无双荡然无存,唯有血色蒙蒙,杀伐声响。素天心脸色微变,此剑一见便不是凡品,玉掌翻转,攻势少了三分,守势多了三分,身似分花拂柳,气如行云流水,竭力化解纯钧的凌厉剑招。
张元宗见太一教主出剑,心中不由一沉,暗叫糟糕。若是两人旗鼓相当,还能拖延一二,一旦太一教主占据上风,那么素天心便会放弃在武学上争个长短。张元宗宁愿对上楚寒心,也不愿与素天心为敌,可见其忌惮之心。
修为已臻化境,有万毒不侵之说,此言确有夸大之嫌。寻常的毒药自然不在话下,可是毒有千万种,其中谁又能保证万无一失。素天心的化仙散不知高出中土多少,她既然以医毒称道,那么毒术之绝自是不可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