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氏在根本暖和不了的被窝里坐着，无声地张着嘴，看着长子那焦急的样子和隔壁次子的哭闹声，她其实更焦急，她怀里的清灵倒是没冷着，这时候睡着了，只是清梅一不注意就被漏风的破被子跑进来的寒风冻得直打哆嗦。

早知道……早知道这天儿一下子冷成这样，今天白天的时候她就给孩子们先做一床被子了，这几天，她一直在犹豫，这细棉布裁剪了多可惜，这棉花白白的价格好贵，她只是想着，这个冬日若是挨过去了，这些东西都是可以换钱的，换得钱来可以买好多吃食，一家子六口人，要吃要喝哪样不计算着省着？

“我……我这就是想现在给你们做，也太晚了，明天……明天行么？”丈夫不在家，玉氏对长子有着一种奇异的只想顺从的念头，所以才会出声解释。

“不用你动手，布料和棉花我拿走了，我还要针线篓子和油灯，你不给我们做没事，我让我姐现在就给做成棉被。”清越不由分说就直接去打开柜子。

玉氏又急又气：“半夜三更的，你还要让你姐姐点油灯做被子？她会做被子吗？啊，你们就熬一晚上不行啊？灯油那么贵……”

清越霍地转身：“这个家，我是爹爹的长子，爹不在家时，我说了算！”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心里的怒火从眼睛里散发出来，直直地射向玉氏：“娘，等爹回来，是骂也好揍也好，儿子都受着，但是今天，无论如何儿子都一定要做一回主。”

小小的少年，顾家第三代的长子，在这一刻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决心，眼里的坚定，是玉氏从来未曾见过的，她张着嘴几欲开口呵斥，却因着骨子里对男尊女卑思想的深刻，而没再开口说出什么让人难以理解的话来。

寒夜里，陋室中，昏暗的油灯下，撕拉一声响，撕裂了夜空中的寒意，也给破旧的木床上哭闹着裹得跟个蚕蛹似的清华带来了暖意的希望。

厨房，灶膛的火点燃了，清华烧好两个半桶热水拎了过来，把裹得紧紧的清华抱起来坐到凳子上，按照姐姐说的，直接脱了清华的长裤，让他双脚浸泡在热热的水中，阵阵暖意，直冲小娃儿的头顶上，也终于让他停止了哭哭啼啼。

“哥哥，好暖和，你也来泡泡。”小清华任由着哥哥把自己的鼻涕给摁了，这才用红肿的水泡眼看着哥哥，招呼着一起泡脚。

“好，哥哥也来和清华一起泡脚。”清越的小脸儿上终于有了笑意，当冰冷的双脚泡进热水里，一边加热水一边泡，一直浸泡到热水漫过脚肚子，那热气升腾着冲到全身，才会明白这法子到底有多好，姐姐说的话，是真的呢，以后，一定要听姐姐的。

清莲的手中针线，在油灯下忽远忽近，翻飞的手势不停，在两个弟弟的渴盼眼神中，一床仔细又快速平整絮好新棉花的厚被子很快成型，为了棉花不会四散开去变成一坨坨的，她又飞快的穿针引线，用交叉的方式在被子上一斜一直的落下针去，中间，还帮弟弟们又拎了一桶泡脚的热水来帮他们换了。

暖和的身子，盖上八斤棉花做出来的暖和厚被子，搭上家里所有能搭上的衣物，顺便把腾出来的床被子让清越拿去了玉氏的床上，她这才进了自己的被窝里把被子紧紧的裹在了身上。

清越本来是不同意的，可是拗不过姐姐的坚持，咬牙，抱着弟弟入睡了，天蒙蒙亮时立马起身，又烧了点儿热水洗漱后便直接出了门，根本就没跟玉氏说他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