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英目送一骑两人消失在寒夜中,返身慢慢走回家,给杜颉烧了洗澡水,还要像以往那样给他洗澡。杜颉不让,王秀英笑着说杜颉长大了。洗完了澡,杜颉上床躺下。王秀英给他掖实了被角。杜颉鼻尖凉凉的,身子很快暖和了。
他闻着母亲手上熟悉的雪花膏香味,忽然问:“妈,你不会不要我吧?”
王秀英瞬时眼就红了,她摸着杜颉红润的小脸,忍着泪笑着骂他胡思乱想,她说:“你是我儿子,身上掉下的肉,我怎么会不要你?快睡吧,明天我带你去县里玩。”
杜颉这才满意的放王秀英离开。其实王秀英离开后,他并没有睡着,他已经十二岁了,该懂的都懂了。他心里充满了恐惧,害怕被母亲遗弃,所以问出了那句话。
过了一会儿,杜颉听到房间外传来母亲轻声啜泣和哽咽说话的声音。他一把掀开被子,不顾寒冷的侵袭,悄悄的跑到房门边,透过门缝,见母亲跪在堂屋的泥地上给祖父磕头。
祖父手上夹着烟,饱经沧桑的脸上满是不忍之色。他狠狠的吸了一口烟,烟头瞬间亮了起来,火红火红,仿佛能听到烟丝哔啵燃烧的声音。
“我早料到会有今日,我不拦你,拦也拦不住,你以后多想着杜颉是你儿子就行。”
“爹,我……”她的泪水让她说不下去。良久才接着道:“我也是为他好。只怕他年幼,心里怨怪我。”
杜颉觉得很冷,那冷意从寒夜冰凉的空气中传到他的皮肤,又侵入到他的骨髓,最后连心也冷得颤抖了。他爬上床,用被子蒙住头,无声哭了起来。
那是杜颉第一次觉得过年没意思。
小镇习俗,大年初一到初三的清早,家家户户燃放鞭炮。象征着新的一年里红红火火大吉大利。有钱的多放,没钱的少放,无人不放。有起来的早的,有起来的晚的,于是这三天里,从凌晨四五点到上午九十点,鞭炮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往年杜世文在世时,这鞭炮由他来点火。那时杜颉就缠着也要放,杜世文不让。杜世文去世后,这差事落到了杜颉手里。每到这几天,杜颉起个大早,想做那第一户点燃鞭炮的人家。可总有人比他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