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黑太岁

谋阙 酒时衣 1767 字 2024-04-23

有一幅,是轻衣开怀的青年,他端着酒樽喜笑颜开,似是打了胜仗,又似得见知音。

还有几幅,画着湖泊、长亭、峡谷、山道。

“天熙呀,这里是大雍的山川,你画着一遍又一遍的望月湖、一个又一个遮月亭,谁人识得、谁人识得啊!”

而更多的是一幅幅头像,有平常的神态,有酒后的神态,有思索的神态,也有调侃的神态。

匣子底,一张对折的纸安然铺在那里——

“吾主吾弟扬:苍茫海域不曾斩杀于我,你亦应顾命无虞,奈何长天只予我五年性命,不知你遇何所、不知可曾开怀。熙苦寻无果,惟当年所诺黑太岁,不负你我所牵。当年之仇似海,怎奈熙知海无尽头,复仇便如填海,吾弟聪颖无右,望好生思量、珍重再珍重。”

这一刻,古扬出奇地平静。

“大炎世子,潇逸超群,可窥你一时风采。你若可见此信,熙便心安之至。终不见黑太岁驰骋江海,终不复故人游目山川。若得来世,愿再主从一生,愿再海酒阔言,即便再遇逃杀,便来世复来世!”

即便再遇逃杀,便来世复来世!

眼角清澈,终是有泪无声而下。

捏了眼角,再看手指,竟是殷红一片。

从不流泪,流的却是血泪。

应该是玲珑血心要发作了吧。

手指搓了搓,血很快凝干,那圆滑的触感下,仿佛可以照见自己的面目。

古扬想大笑,又想大哭,但他又发觉自己根本没有了放肆的冲动,这种情绪早已被自己抹杀。

古扬凝定的背影,再一次成全了毕达呼的愿念,只有眼前的宁静——哪怕是死一般的静寂——才最符合他期待的古扬。

“当今大雍,擅水师的只有潇国与樾国,防备着南屿,这艘战船却足以领先它们数百年。”毕达呼道,“我之所以愿意与古主司偕行,只因你之所念不在大雍更不在洛国。”

古扬缓缓回身,虽已拭干血泪,但仍让毕达呼觉出莫名的腥烈。更重要的是,一语不发的古扬带给他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眼前这个衣单体痩的人似有无穷大的能量,他的眼睛藏着无数秘密,无数他人的秘密。

毕达呼似乎明白了“天熙”关乎此人的心境,迫得他不得不再次开口,“五年时间,他与我所述甚多,古主司当年绝代风华,你是一个足以改变时局的人,大王旗已然备好,且看你如何捭阖。”

……

入夜,风林儿走进了书房。

见他扭扭捏捏要从袖中掏出什么,怎奈折腾了半天,古扬也不给他台阶下。

风林儿看得出来古扬心情极差,但他乃是受命而来,事事不能决断,只好拿出那颗指肚大小的红色药丸。

“主司,这是毒药还是解药呀?”

见古扬不语,风林儿又道:“我觉得是毒药。”

“怎么说?”

“解药是把性命交给别人,而毒药是交给自己,依林儿的观察,主司是绝然不会被他人左右的。”

古扬将那红色药丸吞下,“你何时见过吞毒药如此痛快的人?”

风林儿挠着头,顿时有些糊涂了,“主司,林儿最近总遇到很多想不通的事,有的先生告诉我善恶好坏不足以区分人,有的先生却说无论任何时代总有善恶好坏,对我来说就如这枚药丸一样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