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多时间过去,孟凡还是个七岁多的小孩,可是看上去却要老成持重很多,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他主要的事就这两件,分担本该师娘做的家务以及跟着先生学习,这让他变得比同龄孩子要强健和聪明许多。
至少比起文先生那胖乎乎儿子来说就是这样的。
要知道师娘从来不让文斌做任何家务,而且当文斌表现出没那么喜欢学习时也不督促他,还好像理所应当的样子,虽然文先生多次告诫她不能对儿子太过宠溺,可都被她当成了耳旁风。
大梁历景明二十九年,孟凡八岁,而在大梁的帝都长安却发生了一件怪事,大量的黑气涌入帝都,十余日方散,一时之间朝野震动,更让人心颤的是,大梁境内都各地开始出现接连数月不曾下雨的现象,当真是赤地千里了。
栖霞镇虽地处偏远却也不能例外,干旱导致田地颗粒无收,家家户户都得勒着裤腰带过日子,更别提上学堂了,为此师娘每天在家抱怨不已,再加上余粮不多,日子过的苦不堪言。
没过多久师娘终于再无法忍受这样的近况和先生吵了起来,乒呤乓啷的声音不绝于耳。
孟凡在小屋里没有听清楚具体说了些什么,只知道最后师娘说了一句:“家里的粮食就要不够了,你还要带着这个拖油瓶,如果你坚持带着他的话也行,那我就带着斌儿走。”说完就自顾自的啜泣起来。
即使孟凡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又怎么会不知道拖油瓶指的就是他呢。
先生房里的气氛越发的压抑,让人感到异常的胸闷,先生推开门走了出去,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孟凡的小卧房,他看着孟凡的小脸儿欲言又止。
反倒是孟凡平静的多了,还主动劝慰道,“先生你不必介怀我,我听师娘的话,明天我就离开,千万不要因为我的事伤了你和师娘的夫妻情谊。”
先生这时再无法忍住泪水,“你还这么小又如此懂事,为何却要经历这么多的苦难,不如你先到之前我在山中盖的小木屋里呆两天,放心等我说服了你师娘,我就接你回来。”
“先生别哭了,你不是教过我们男儿有泪不轻弹吗,先生放心我什么都听您的。”孟凡乖巧的答道。
第二天一早,文先生拿了两张大饼就带着孟凡进山去了,等到了山中的小木屋,文先生就将两张大饼取出交给孟凡道,“你先拿这两个饼吃着,过两日我再来看你,看看事情有没有转机。”
“好的。”
先生转身就要离开的时候,孟凡突然开口道,“秋天山路不好走,先生一定要注意安全。”
那脆生生的话语却像一柄柄刀子剜在文先生的心头,他不敢回头再看,害怕会忍不住将孟凡带回去陷入两难之境。
他径直的向山下走去,一步两步直到孟凡数不清走了几步,直到消失在孟凡的视野之中。
孟凡在门口呆呆的站了许久才进了小木屋里,他从大饼中折下来了一小块就默默吃了起来。
然后便有些怅然的倚靠在木屋里的小床边上,开始回想起这些年来的经历,那些为数不多的喜,和萦绕心头的悲。
小小的年纪还不明白什么是命运,就已经被命运的残酷折磨的遍体鳞伤。
可即使如此孟凡却依旧不认命,若是认命几年前他就不该活下来,就不用跟着先生学习知识,命运更多时候会给人抉择的机会,而孟凡的抉择就是将自己的命运牢牢的握在自己手中,他坚信那些没有打败他的必将使他更加的强大。
这些来自内心世界的自我思考此时无疑是一剂恰到好处的良药,这让他变得不那么迷茫,对未来又有了希望。
他从小床边上爬起来,内心思忖道,先生待我恩重如山,如今我又岂可拖累于他,还是离开这儿为好。
于是便生火烧了木枝做炭,在小木屋的桌子上写道:先生在上,不孝徒儿孟凡这些年来给您带来了诸多困扰,内心已经甚是惶恐,如今正逢离去之机,故此拜别而去,望先生莫怪。我孤身一人并无什么牵挂。只是不能再侍奉于先生左右是为一憾。而今秋分已过,天气转凉,先生需记得多添置些衣物才是,我这一去,亦不知所属何地,何时方归,所以先生不必挂念,保重自己的身体为上。不孝徒孟凡亲笔。写完,孟凡对着学堂和父母墓碑的方向磕了两个响头。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孟凡将剩下的饼珍而重之的收好,带上那件最喜爱的长衫和一件厚些的外衣算作行囊就这样离开了栖霞镇,没有人看见这一个孤单弱小的身影在无边潇潇而下的落叶中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