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王哑巴他爹走了,这老头儿喝酒喝的凶,肝有大毛病,卫生所的苏瘸子让他戒酒,去大医院拍片儿做检查,老头儿不听,第二天喝吐了血,拿着前一天开的保肝片跑到卫生所,非说是人给开了假药儿,差点儿没把人另一条腿撅折。老伴儿偷偷把家里的酒藏了,结果招来老头儿一顿暴打,王哑巴不敢上去护,喊了白争去拉得架。结果前天夜里,人走了,床根儿前吐了一地的血,好悬能把床头的大酒壶装满。
按理说就王哑巴对宋青树的态度,这顿丧饭是去不得的,但是白争也拉不住他,一是王哑巴的那个漂亮闺女王滇红亲自来叫的人,二是宋青树想去看看当年火塘案的当事人周望望。
到的时候王家的小院子已经坐满了人,墙外还搭了两个布棚,外头大雨,里头小雨,一桌子的瓷碗乒乒乓乓,汤上桌儿,几乎就没喝干净过,舀没了,不大会儿就能接一碗出来。
一顿饭吃得两个人浑身湿透,走到屋里,堂前两根大白烛烧得旺,烟油气把屋里熏得暖和不少。跟王家父女说了句节哀,王滇红抬了抬头,披麻的她依旧美丽动人,只是稍显憔悴,王哑巴也抬了抬头,看向宋青树的眼眸深处似乎还是存有戒备。
王普洱的棺材摆在堂中,已经合了盖儿,两个人对着棺头大大的“奠”字鞠了个躬,宋青树的眼睛一直在往左边儿撇,那里有一个几乎是靠着棺材蹲坐着的老太太,佝偻着背,裹着白布丧头,低首垂眼,满脸的皱纹,从头到尾一声不吭。
从帕所嘴里知道了火塘案以后,宋青树闲时也曾问及后来发展,最让他感到意外的就是周望望,当年那个才十四岁的女孩儿,后来居然嫁进了邬棚镇,因为宝贝闺女一直对他“颇有微词”的王哑巴,居然就是她的亲生儿子。
本想着上前说两句话,但这时候本该在派出所里值班的白连山却赶了过来,两声咳嗽就把白争和宋青树唤了出去。
“麻婶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白争和宋青树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凶杀。
麻婶是村里的媒婆,比六十岁的王普洱整整小十岁,身体健朗,时不时的就会去白争的小竹楼坐坐,跟两位单身青年说道说道邻村的金花,山下的姊妹,宋青树很感兴趣,每回都给她备酒备菜,婶子婶子喊得那叫一个甜。
脚下的路十分泥泞,三人却走得飞快。白连山边走边说,简要的交代了一下情况。
报案的是麻婶家的邻居,说是晚前造饭的时候过去借盐,喊了两声没人回应,屋里也没有亮灯,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却听到房里有声响,起了戒心,以为是招了贼,喊来男人,抄着铁锹进去一看,就发现麻婶躺在了地上。
陈幺接到白连山的通知以后就奔了过来,他在村子里长大,对麻婶庄坐田夫妇再熟悉不过,听到一把年纪的庄坐田不停抽噎,自己几乎忍不住,想要跟着一块儿掉眼泪。
看到白争几人到来,这才在房间里摸索了一圈儿,拉着了灯,昏暗的视野,一下子就亮堂起来。
屋子里算不得宽敞,但是却收拾得井井有条,夫妇俩似乎对大红色情有独钟,屋子最里面,是一张有年头的红木床,床上是红被褥红枕头,床头靠着两个红柜,漆色斑驳。靠东墙摆放的红凳子,红桌子,囊括整齐码在碗橱里的碟筷都是红色的,人老着素一词在这间屋子里没有丝毫体现。
倘若是平时,这火热的颜色应该能给人以热烈,暖心的感觉。但此时,却格外的渗人。因为地上流的血,也是红的,交相呼应起来,就让人浑身不对付。
一身泥浆的庄坐田抱着麻婶瘫坐在床前,他们俩的身前,是一方小小的火塘,在火塘对门一侧的砭石上,有着明显的血迹。
听陈幺描述,庄坐田也是收到邻居的通知才从田里赶回来的,二老没孩子,麻婶又忙着给人做媒,田里的活计都是老汉一个人做,这两天下雨,忙着挖沟排水。
被陈幺留在现场的还有那对发现麻婶死亡的邻居,男的叫宋功德,女的叫赵茶花,两者皆是一脸的余惊未定。
“详细描述一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