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艾德

“喂！你看见了吗？”路娜忽然小声惊呼，指着天边划过的流星消失的方向。“你以前没见过流星吗？”他转头看着她一脸期待与兴奋，目光闪烁地漫天寻找下一颗流星。“没有啊，原来星星不是长在天上的啊，它们也会掉下来啊！你说它们从天上掉下来以后还会发光吗？”路娜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问题有多天真和傻气，看她一副等着他回答的表情，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想了想笑着说道：“你知道吗？据说每颗星星上都住着一个神，当这个神死去了，他的星星就会掉下来，掉进最深的大海里变成巨大的珍珠。”路娜睁大眼睛瞅着他，认真地问道：“真的吗？还有这么神奇的事？”他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大笑出来：“当然是骗你的！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路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他耍了，亏得自己还傻乎乎地当真了，她气鼓鼓地大喊一声：“好啊你居然敢骗我！”一个翻身就跨坐在他身上，路娜举起拳头就准备揍他。然而就在四目相对的瞬间，忽然一种怪异而又陌生的悸动涌上心头，路娜发现自己的姿势好奇怪，好像……两人皆是一阵尴尬的沉默，路娜赶忙从他身上翻下来，钻进斗篷里背对着他，脸上似火烧一般通红。

这么多年路娜从未与人如此亲近，素来独来独往的她从未像今晚这样与人共宿，更别提还是个正值青年的男人。而他又何尝不是第一次与女人共宿，从未接触过女孩子的他，面对路娜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之前从未有过的温柔，可他自己却还未察觉。两人一时之间再没了话语，就这样静静躺着，各怀心事。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她轻声地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艾德。你呢？”“路娜。那你……有家人吗？家在哪里？”等了好久也没听到他说话，就在她以为他可能不想说的时候，他缓缓开口说：“我已经没有家人了，只有我自己。”声音有些颤抖，透露着难以掩饰的悲伤。路娜心中好像有个柔软的地方被戳中，她忍不住安慰他道：“最起码你还记得你的家人，我连我父母是谁都不知道。从我能记起事情的时候，就只有我一个人。每次看到那些围着父母嬉笑打闹的孩子我都好羡慕，如果有一天我能知道我的父母是谁，哪怕他们不认识我，只要能远远地看看他们，我也就满足了。”

不能再说了，眼泪已经溢满了眼眶，路娜使劲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路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么多年一直藏在心里、努力让自己不要在意的这些感受，竟然对着一个认识才一天的人倾诉起来。而这一切都被艾德看在了眼里，她的酸楚和孤独、她的倔强和隐忍，从不在乎别人感受的他，竟因为她感到了一丝心疼。说点别的吧，不要再让她想这些事了，这种事只会越想越难过的。

“路娜，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路娜平复了一下心情，“我又不是孩子，我可不需要你的睡前故事。”路娜有些想笑，就算自己难过了，他也不至于用什么童话故事之类的来哄自己吧。“不不。我这个故事还真不是说给小孩子听的那种，我这个故事是专门说给你听的。”“哦？”路娜好奇起来，专门说给自己的？她倒要听一听是什么样的故事。“那你说吧，我听着。”

“在千年之前，有一个氏族统治者整个夏亚大陆，这个氏族的人可以驾驭金龙，因此被称为御龙族。御龙族中的每个人都有一条属于他们自己的龙，通过他们世代相传的龙语，他们就可以与龙交流。他们就是骑着金龙四处征战，最终才征服了整片大陆。不仅如此他们还具有高度的智慧与文明，正是他们在别的氏族都还只是小部落的时候，建立起了世界上第一个城邦，就是哈纳兹城。之后的四百多年，他们将世界上所有的部落都联合起来，将他们的智慧与文明传播开来，渐渐形成了一个横跨夏亚与沃登大陆的庞大的国家——古龙国。

从那时起，御龙族的首领路萨齐，成为了历史上的第一个国王；他的妻子莲恩娜，也就成为了第一个王后。他们幸福地生活在平安祥和的国度里，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一个可爱的小公主。他们非常疼爱她，所有一切都要给她最好的，对她的爱甚至超越了生命。”

讲到这里艾德忽然就停下不讲了，只是转头安静地看着路娜，那眼神似乎别有深意，可路娜一头雾水怎么也搞不明白，听了半天这故事到底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不过她转念一想，他都说了是个故事了，怎么可能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无非就是个传说中的故事罢了。路娜笑着问他：“这些事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啊？你不会又在骗我吧？”虽然这样说但是其实真的假的也都无所谓啦，反正听到这个故事的结局似乎挺美满的，自己的心情也变得好多了，就算他是编故事呢，她也在心里默默感谢他。

“这次我可真没骗你，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这是历史，都记在书上了，我就是从书上看到的。”“书？书上都写的是这些过去的事情吗？你是学者吗？”路娜从没看过书，她一直觉得看书这种事只有学者才会做，对于自己这样的人书既不能充饥又不能保命，完全是不需要的东西。“我不是学者，又不是只有学者才会看书，况且书上的东西很多很多，世间万物都在书里，多看书你才会更了解这个世界。”

然而路娜的心思完全不在他说的内容上，因为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艾德的鞋子上。就在他说话时她发现他的鞋面上爬着一只暗红色的蝎子，她迅速握紧匕首脑海中飞速思考着怎样出手才能把这个危险的家伙一刀毙命。只一瞬间路娜飞身跃起，手下寒光一闪，从鞋面上将蝎子挑落在地紧接着狠狠向下一插，蝎子就被匕首从腹部贯穿而过，牢牢地钉在了匕首上。艾德毫无准备，被路娜的动作吓了一跳，大张着嘴正准备惊叫，但他可不想在她面前丢脸，为了维持形象只一秒就变成了沉着冷静的表情。

看着那只还在匕首上张牙舞爪扭动尾巴挣扎的蝎子，想到它之前就趴在自己的身上，他就汗毛倒竖起来。刚想对她说声谢谢，就听见她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蝎子呗，这还能有人不知道吗？”路娜瘪瘪嘴，“这可不是一般的蝎子，这种蝎子叫‘不过夜’，因为被它咬了你绝对活不过一个晚上。对了你刚才好像说世间万物都在书里什么的，怎么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艾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面对眼前这个无知的丫头再怎么解释恐怕她也理解不了。

看他又不说话了，路娜想道歉可又不觉得自己哪里有说错，默默地掏出弯刀把那只蝎子大卸八块后踢得远远的，才安心躺回到毛毯上。天上的流星越来越多，像是给夜空这块黑丝绸缝上了无数的银丝，望着望着路娜觉得整片星空都旋转了起来，眼皮越来越沉，慢慢合上了眼。艾德转过头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本来想好了说辞准备跟她理论一番的，可是看见她圆圆的胸脯随着均匀的呼吸上下起伏，他只觉胸口一热，赶紧又转过头去闭上眼睛，不敢再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