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颜跌入这方道后却不见药还生跟着下来,当即挥出了一链飞钩想要拉他,却被彻底闭合的山石给阻拦了下来。
许是触动到了什么机关,她眼睁睁的看着那方刚刚经过的山体发生了移变惊动。
李青颜望着那移变的山石。
此时,那里只有药还生一人,人蛊,残尸,兽毒,还有那个喜怒不定的巫魖。
身形不断的往下坠落。
李青颜望了许一会儿,随即挥袖而下,脚步落踩上了一旁的山壁,如履平地一般的疾步行走,翻身之下,但落在了一方硕大的山石之上。
暗河的海缓缓地自眼前流淌而过。
偶有几块松动的碎石自上方落了下来,沉入了这方无声的血海之中。
李青颜立在了那块硕大的山石上,沉默几许,手中的那链飞钩绳索落了一地,半晌,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覆手将飞钩收入袖中。
落眸。
眼前,是无尽的深渊极暗,十数条粗如巨蟒的铁链连着山体而束,上面还遗留着未褪的斑斑血迹,偶有山洞中的阴风过境,冷的直叫人砭骨。
——这里,便是曾经囚于顾白戚的地方。
李青颜缓步走了过去。
——
“这就是你联合药华门一直暗地里开的地门吗?”
药殿之上。
巫魖收起了卜一方祭出的蛊珠,斥退了纷涌而来的蛊祸,嘲他,“药还生,你果然不愧是那个妇儒之仁的药还生,当真是愚蠢到了极致。”
“她气息藏的确实是好,若不是有那一瞬间乱了气息,我还真难以发觉。”巫魖望着眼前一身青色药衣的药还生,不由得邪笑了起来,“怎么样?看着自己暗谋已久的最后一张底牌暴露无遗了却生望,这种感觉如何?”
“一扇生门,谁走皆是一命,没有什么区别。”药还生道,“这就是你的目地?”
“你说呢?”
“你不杀我?”
“杀你不急在这一时。”
一地战乱过后的残余。
只有那一方药鼎依旧屹立不定,炼化着这世间绝世的药。
“三年了,你还是怕着顾白戚。”药还生突然开口说道。
“他实在很难不叫人不怕。”巫魖却是没有否定的笑了,“当初为了牵制住他,倾举了整个巫沼之门,结果却反倒被他所牵制住了,由他掌控了整个巫沼之门。”
说到了这里。
药还生突然一顿,他眸色一动。
“巫魖,你究竟是鹤杀的人,还是顾白戚的暗棋?”药还生问。
“有趣的问题。”
“你——”
“我不过只忠于巫沼之门罢了,鹤杀有他的野心,顾白戚有他的强横,于我而言,谁有用,我便利用谁罢了。”巫魖笑道。
“奉毒宴上你会血祭宴上所有的人以作炼蛊之用?”
“自然不会那么粗鲁的开了血祭,总要些有趣的东西来赏心悦目一番。”巫魖道。
“告诉我这些何意?”
“你是这次上台献艺的名单之一。”
药还生皱起了眉头。
巫魖缓缓地抬起了头,微微露出了斗篷下的那一双眼睛,“你只有一次的机会,如果你可以从我的手下逃走的话。”
“你果真选的是顾白戚。”
此事甚重,药还生说的缓慢而又迟疑,“你若想要对付鹤杀,巫沼十三蛊可不好应付。”
“我既然都选了顾白戚,一两个不足论,你但觉得这巫沼十三蛊蛊首十三个都是蠢货吗?”
药还生敏锐的察觉到了他话中的意思,“你已经见过顾白戚了?”
巫魖闻言沉默了一会儿。
他似笑非笑的说道,“有时候我总在想还是把你杀了的好,留你在这个世界,多一个不可预估的强敌,实在是让我寝食难安,噩梦难去。”
“他当真还活着?”药还生犹有不敢置信。
“呵。”
巫魖笑了一声,“如你所说,当年他魔骨全废腑脏俱死,而得引了一线蛊为骨,成了一具活尸,这等人如此都能挨过来,更大胆狂妄到以活尸之身身犯我巫沼之门,他又怎会死的那般的轻易。”
“我如何相信你?”药还生睁开了眼睛问道。
若是巫魖最终选择与顾白戚合作,那么所有的一切便将彻底变得不同。更甚至,将会演变成有着数百年夙仇的药华巫沼两门交手合作,一结同盟。
“你不需要相信我,只要维持着你足以让我利用的价植便就够了。”
巫魖拿起了他桌案上的那一束草药,细尝了一口,“两日后,奉毒宴上我会彻底与鹤杀背道而驰,此地,便作不得长久了。”
——
地底,血海之渊。
李青颜缓缓地走过了那方极暗之地。
山风有些冷。
她缓缓地走过那无数的石笋小柱,如似那方走过碑林一般。无光的极渊,只有不尽的血和无声的空明。
她立在了那数十条粗如巨蟒满是鲜血的长链前。
就这样静默的站着。
像是隔着几百年光阴那么久,隐约中,她似乎看见了那一台缚魔的山台上有一个男人双手绞缚于上,宛若死去了一般闭着双目,一张脸沉冷的比之这漫漫的长夜还要更甚。
像是听到了细微的声音,男人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望了过来。
启眸间,双目相视。
就这样久久的望着,此一时,他在深渊之暗,她在血海之中。
有寒风游过,拂起了山罅间血海的细纹。
幻象骤破,只剩下她一人立于这无际的血海之渊当中。
寂灭。
……
李青颜回到南栖殿的时候明灯正坐在桌案边剪着灯烛。
此时已是极夜。
推开的门一时起了风,但惊了桌上的小烛,火光一跳,明灯微微一怔,随即转头望了过去,但见她一身触目惊心的血象。
那双僧眸像是被刺痛了一般猛地一缩。
明灯当即站了起来向她走了过去,“李施主,你这是发生了何事?”
“无碍,不过是血毒发作。”
“……”
李青颜经了这一夜的混乱此番有些乏了,她褪了这身透了身的黑袍,将它焚烬在了炉中,像是还沉浸在了刚才的事情之中。
李青颜望着那一抹焚烬的黑色,忽然问了一句,“和尚,你说何谓情之一字?”
明灯站在她一旁骤然听她这般一问不由得怔住。
“……李施主?”
“何为情?为何而生情,又为何而一往情深?这当中当真是让人参不透。”
外面突然起了一阵喧哗,仔细听下,是几个蛊侍正挨个儿的拍开了里面的住人似乎是在盘察着什么,那喧哗声但离这愈来愈近。
炉中的红火正映在了她霜冷的眸中。
明灯望着她。
他合掌答道,“她之名,便为情之字。”
外面的喧哗声越来越大。
殿门推开,人声混杂的回响着。
李青颜面容有些疲倦的闭上了眼睛,但笑了笑,轻嘲了他一句,“傻和尚。”
明灯也不由得笑了。
耳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便作伸手托起了她,让她坐在了绣金雕花的床厢之上,李青颜抬眸望向了他,正对上了他的那一双清和的僧眸。
有人闯入血海之渊,此事何其之大?
蛊侍们挨个的敲开了十三门的各个殿门,彻底的翻察着当中的异样。
南栖殿的门被推开了。
“搜!”
“你们就坐着那里不许动,今夜有贼人闯了血海之渊,无二象大人下令掘地三尺也定要将此人给挖出来!”
南栖殿,是来来往往无数的侍随不断的穿梭着。
卜一踏进殿里,便觉得有极重的旃檀沁入心腑,那是非常宁心醇合的檀,只嗅只一丝,便觉得这世间仿佛瞬间失味。
灯烛正燃。
床上。
那个面容冷媚的女子正披着一件鲜红如血的大红嫁衣,她闭目正坐在床厢上,对于这番强闯而来的重重喧哗只作漠视不理。
“仔细些搜!”
“那个贼人定在这附近,便是一丝蛛丝马迹都不得放过!”
“是!”
满殿中倾柜倒箱的声音响起。
坐在床厢之上的那个女子微启了眸,只望着那个正半跪在地上为她仔细着整理着嫁衣的僧人。
那眸中,也只有那个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