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红强捺下心中的惊惧,终是出声问道:“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萧锦棠深吸了口气,一边拿起斜红的手,一边将袖中那袋金条缓缓放在斜红手中:“斜红,这十两黄金,你一定要拿好。”
斜红惊疑不定的看着萧锦棠。她不知道萧锦棠是从何弄来这么多钱。要知道一两金子能够寻常百姓潇洒生活一年有余。即便在宫中,也没那宫娘娘赏赐下人有如此大手笔的。
斜红按捺不住心中疑惑:“殿下,是东宫那边出事了?”
萧锦棠轻轻摇了摇头道:“斜红,你不需知道那么多。”
“明夜若是我子时前未归棠棣阁,你便带着锦月混在最早一批出宫采购的宫女中出宫,这十两黄金足以你们走到岭南道,到了那边,你与锦月便隐姓埋名的过日子,待过些时日,你就带着锦月出关往西魏走,永远不要再回大周。”
斜红闻言,本是因惶然不安而颤抖的身子反倒是平静了下来。
她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深深了吸了好几口气:“殿下,您想做什么?”
萧锦棠沉吟半刻:“东宫注定是靠不住的。”
“斜红,你是我身边除锦月外唯一能信得过的人,我将锦月托付给你,你可懂我的意思?”
斜红沉默半晌,额角不禁滑落下一线冷汗。
里屋气氛压抑的几近令人窒息。
萧锦棠微微抿了抿唇,忽的唇角勾起了一线笑意:“斜红,你现在可以去东宫。”
斜红闻言,身子一下便僵了。她忽的直起身子一个垂首竟对萧锦棠磕了一个响头!
“殿下!自俪姬娘娘将婢子自浣衣局救出来,奴婢便记得这命是娘娘给的。娘娘遗命奴婢照料好殿下与公主,奴婢怎会不遵?”
“殿下委实不必如此屈尊求于奴婢,奴婢见识短浅,只知做好主子吩咐的事儿便可。”
萧锦棠用力的握了握斜红的肩,微微欠下身注视着斜红的眼眸。
“那锦月本宫便托付与你了,刚刚说的,你可记住?”
斜红点了点头,萧锦棠正欲扶起斜红之际,堂屋的门被人突然推开,伴随层层脚步而入的还有令人耳酸的尖细嗓音:
“奴才们参见九皇子殿下!”
萧锦棠闻声暗道不好,这分明是太子身侧贴身太监汪庭的声音。莫不是耶律洛央真的把自己卖了?
不,不可能。
萧锦棠思绪一转,若是耶律洛央卖了他。来人定是萧锦辉本人,一个太监带着几个随从来应不是什么大问题。多半是因为今日自己去了潜龙水榭的消息被人传给萧锦辉罢了。
萧锦棠定了定神,推开门往堂屋走去。
斜红见萧锦棠走了,强撑着的身子忽的一软,竟是没有力气坐起来,只能软倒在地上。
跟萧锦棠对话的每一秒,她回忆起来只觉遍体生寒一阵后怕。
她知道,她必须跟萧锦棠站在一条战线上了。
在她对萧锦棠磕头的一瞬间,她分明看见了萧锦棠藏在另一只大袖中的匕首寒光。
那是他母妃俪姬的陪嫁之物,番疆女子离乡时都会带着一把嵌着宝石的小匕首防身,若遇不测,则是用来自杀守贞。那匕首虽是作装饰辟邪作用更大,但那锋刃却是极锋利的。虽然匕首小了些,可给人一刀断喉却是足够了。
她怎么会忘了自己的主子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一个为了生存能放下自己一切的人,虽是年少,可这深宫中的孩子,谁还会拥有一颗无暇童心?
萧锦棠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能做,如果今天自己选择了东宫,那下一秒等着自己的便是一刀断喉的命。
若是她现下去东宫报信,留给她的绝不会有生路。
依萧锦辉的性子,她说出了一切便等于失去了价值;更何况她是俪姬的心腹,抚育萧锦棠长大的人,难保不成是萧锦棠插给自己的一根毒刺。
萧锦辉怎会给自己留下后患?
斜红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推门而出便见着堂屋里站了七八个太监。
太监们都是年纪轻轻的,鱼贯而入各自站队,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
不知何时,雪又开始下了。屋外细雪簌簌,一众小太监簇拥着一个拥着狐裘着绿色长衫的老太监下轿。
连宫里非妃位的娘娘非孕都不得坐轿,可见太子身侧的亲信有多飞扬跋扈。
天子眼前藐视圣威,可惜皇帝两眼一闭不听不看不知道。
萧锦棠站在堂中面色镇定:“原是汪公公,真是贵客。”
老太监持着一柄麈尾,弓腰站在堂口,见萧锦棠看了过来,便略略低头,旋即一撩衣摆跪道:“老奴参见九皇子殿下。”
萧锦棠见状不由得抿紧了唇,再回眼看向一脸难色的飞白时,忽的一扬手,一记耳光便扇在了飞白脸上!
他是使了真力。清脆的一巴掌,直接将飞白打的脸一歪嘴角渗血。不消片刻便看着红肿起来。
“真是不长眼的奴婢,汪公公来了也不通报一声,还让人在雪地里站着!真不知养着你伺候有什么用!”
飞白还不明所以,脚下一个踉跄便跪在了地上啜泣道:“是,是婢子愚鲁,怠慢了公公!”
萧锦棠没有再看跪在地上的飞白,反倒是匆匆快步而出将那太监扶起:“汪公公怎么有空亲自来棠棣阁?”
汪庭虚搀了一下萧锦棠,眼神却飘向了瘫软在地上的飞白:“殿下千金之躯,何必跟一个奴才动怒?气大伤身,公主殿下身子还未好,若殿下您再不好可不得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眉目低垂的萧锦棠,像是想看出些什么。
萧锦棠却始终垂着眼,不去看汪公公一眼。
汪庭见萧锦棠面不改色,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笑容灿烂:“不中用的奴才惹恼了主子,拖出去乱棍打死免得污了主子的眼睛。“
萧锦棠还是像没听见汪庭说的话一般,眉眼低垂着,语调温声和气,似事不关己:”今日公公亲自前来,难道是皇兄哪儿需要锦棠做什么事儿么?“
汪庭是太子萧锦辉的心腹太监,若是得罪了他,那也就变相等于得罪了太子。
自己现在还不能摊牌,若现在漏了半分马脚,死无葬身之地也算轻的。
汪庭的随侍太监们上前便拉走了飞白。飞白猛力挣扎,她抓住了堂屋里的桌脚。太监们却一脚踩在了她的手背上。飞白尖叫着痛哭求着萧锦棠为她求情饶命,一遍遍的奴婢知错殿下开恩回荡在堂屋内。
萧锦棠别过头去,竟是带了几分笑意:“真是劳烦汪公公替本宫清理门户。”
汪庭亦笑:“殿下真是折煞老奴了,举手之劳,怎能让殿下道谢?”
就在二人言笑晏晏互打官腔之时,被拖去堂外的飞白忽的凄厉泣诉:“萧锦棠!你这个畜生!俪嫔娘娘因你而死,你不思复仇,却认贼做兄!”
堂上众人闻声脸色皆一变,汪庭老眼一眯,厉声怒斥:“怎么办事的?还不快把人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