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二 (下)

催唐 长安米贵 3906 字 2024-04-23

话虽如此他也没有坐以待毙,从手边的藤条中选了最为粗且硬的那束握在手中。

这举动却是把段世杰逗乐了,笑了两声后,却是直接一脚踩在陆寻身前,震起湿泥飞溅开来,一甩手将人甩开好远。

”蝼蚁!你是在求死么?成全你!“

段世杰脸上的狞笑换成了错愕,这一巴掌的触感让他十分奇怪,不似想象中柔弱。

看在一边,陆寻却是从一地的湿泥中站了起来,左边臂膀处破损了一块,却露出有些微红的皮肤,上面有纤若无物的气机流转着。

有点意思,段世杰从错愕中清醒,也不在盯着到手的沈欣不放,一个纵身便要一记轰拳打在陆寻的面门上。时至今日,陆寻也不似平常,平日里普通的身子已然快如鬼魅。他感受着奇妙的感觉,一边闪避着段世杰如暴雨般的拳势,不知到底是段世杰气机消耗大半还是另有蹊跷,拳头打在陆寻身上并不能让他感觉到多么难受,只是胸口一闷的程度罢了。

陆寻并不是个文弱的书生,或者说,他不仅仅是个文弱的书生,这些年来在沈欣的暗中敲打之下,他的身子骨已经打熬到一般武人的程度,再加上本就要去边军,自然习得一些保命的搏斗技巧。如此一来,一个气空但是体力还在的大修士,一个是自有奇遇的半个门外汉,却是在一起打得有模有样。

一脚抵住段世杰的内膝盖,陆寻左拳直捣左边浮肋,对手护肘挡住接着左手由下而上一记勾拳,陆寻侧身躲过,却没来得及反应被踢中了腹部。倒飞出去,砸出一个小坑,滚落到一旁。

段世杰终于放松下来,眼睛却是死死盯住两人:”臭婊子,我知道了,你是把养好的心弦蛊给了这小子!你如何赔我!哇呀呀……”恼火的声音直传四方而去。

沈欣心中暗道:“就是这样的,若非我给了心弦蛊,或许就不会出这样的情况了。”原来沈欣并不知道,她强行催熟心弦蛊对蛊虫来说刺激太大,虽有独门的天丝线牵拉出来毫不费劲,可到底蛊虫不配合伤了她的心脉,又是两次强运全功如今女娲决的功力已然全部不受控制,只是在心口处汇聚修补损伤。而催熟的心弦蛊,由于震动太大,带出一部分自身体内的灵气,这就导致陆寻体内有一股不小的元力在流动着,而这股元力本就是他夫人的,两心相通之下竟然如臂指使。

段世杰眼眶睁裂,骇人非常,原来视为手中之物甚至是他夺取一切的基石就此消失了,心中愤恨可想而知。他如今也不管太多,取出腰间的两粒药丸,猛然吞下。顿时气机暴涨,只是血气却在一瞬间丧失甚多。

一瞬之间风云好似色变。

“焚血丹,夫君小心,此人非比刚才。”

段世杰双目血红,笔直冲向陆寻,奔走之狂分明是头野兽,却是要一招就分出生死。

沈欣和陆寻没有这种歹毒的丹药帮助,但却在一瞬之间好像两人福至心灵,一前一后,两掌递出。陆寻拍向段世杰胸口,而沈欣也此刻及时赶到,双手运起最后一分气机运入陆寻体内。原本散落在四处的气息也如同找到主心骨一般迅速汇聚而去,随后手掌与胸口接触。段世杰倒飞出去,沈欣也吐血倒地,生死不知,只是陆寻脑袋一空,眩晕之中视野中一片空白。可胸口一片温热最终还是支持他恢复过来。

当他看到倒地的妻子与敌人,又听见四周传来的呼喊声。

“是来寻这敌手的么?”

陆寻不敢多想。他只好赶忙将妻子和孩子一抱住一背起,大步而跃顺着沧江河畔逃离这是非之地。

……

两百里外一处村落尽头一处旗帜晦暗而飘摇,只是雨点悉悉索索就从天宇上倾倒了下来,随风飘飞如絮。

已经赶了许多天的路途了,只是沈欣到底是腿脚不便,即使是背着也不能多走几里。好在追兵也不熟这四千大山的路途,最终也没能赶上他们。

水村山郭酒旗风,是个唯美的句子,可放在此处不算合适。店是破店,旗是脏旗,水村也不过有一条浑浊的溪水罢了,最重要的是这里的人儿——南诏国的通缉,虽说没到,可要传来消息也不消几天,到时候一家三人不过是死里逃生又赴新局罢了。所以就算行速缓慢,三人都还是压抑疲惫地坚持下来。

一路奔波劳苦,这时也算找了个不错的歇脚地,两人眼中的急切也稍稍放缓。此地离南诏已然不近了,入了唐朝地境。南诏的军队胆子再大也不敢轻易进入,惹发事端。

外边虽是冬雨,可小店也用厚棉布将门口遮挡起来,冷风进不太来,店里却有着些许吃食留下的香气,虽不至于说是有多舒适,至少对周遭劳顿的三人来说还不赖。陆寻要来一间屋子,说是屋子其实只是人家后厨边上的放柴火的小屋,还没有多收拾,可见客人们都疲惫溢于言表了,主人也没有拒绝。

沈欣从怀中掏出一卷布袋一样的东西,里面是各式各样的针灸用具,其中大部分都是银针,还有两根金针,针上还有一圈红色的细纹。她吁了口气,随后将银针扎入自己身前几个要穴,刺激气血运行,其实她本就是天底下一等一的气血丰沛之人,只是催熟心弦蛊对她的消耗比想象中的还要大。

当时或许看不出来,可现在却能清晰发现她的气机不如从前了。虽说在山崖上与段世杰对峙,两人大打出手,看似不分胜负可是到底还是她之前处于劣势的缘故,被下了几门歹毒的禁制。有南诏独有的片心结还有几门其它的禁制,虽说段世杰轻视她甚多,可短时间内突破这几门禁制让她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手上的伤比较轻可以控制,甚至可以说就算不管它治愈只是时间问题。但腰腹几处拉伤以及脚上的强烈扭伤确是迫在眉睫。

除了就是心脉上和几处脏腑不同程度的损伤,左脚的扭伤比想象中严重,有可能脚筋给拉断了,这实在让她安不下心,倒不是说一条腿不能做动作就不能生活之类,而是若是再被段世杰之徒追上,行动不便无力再战不说,若要连累丈夫是她不愿意的。

于是她看着边上的丈夫一眼,眼中满是坚定。一剪挥下,脚边血花绽开。陆寻本来以为妻子是要自己思忖医治之法,却没想到她如此果断。也没有他商量就剪开了脚踝边的一角。剧烈的疼痛袭来,让她感到一阵昏眩。可手臂上些许的暖意又让她稍微清醒了,陆寻微微握住她的臂膀牵扶着她。这才使得身前的银针不给弄散

她强忍痛笑道:“我已给点过穴位了,并不酸痛。”

可他还是从她那并不算好的演技中察觉了出来,只是没有拆穿。手里微微握紧,像是要把这个女人攒在手心,从今往后由自己守候。

“没和你说,是怕你犹豫,时间不多了,你也知道的。”

“……我就在边上看着,你若要什么东西唤我去拿来好了。”

他咬了咬牙,看似平静地说出这句话。说罢,脱下外袍,撕开内衣成一条条的布条,以备使用。

见丈夫不反对,沈欣暗自再下了决心,接下来就是关键了,必须一气呵成。

她用针线将剪开的伤口固定,随后仔细查看起来,期间她的身子一直都在颤抖,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忍受刮骨疗毒的痛楚,她也是一样,但她有必须坚持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