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村里的时候,张友全又张罗着答谢,补偿早上没有吃好的那顿饭,从下午一直闹到晚上还不肯散场。
由于事情已经做完了,他们灌酒没得顾忌,大伙儿一拥而上,我就算酒量再好都顶不住。但盛情难却,谁敬酒我也不能说不喝。农村人,最重视的莫过于是面子,拂了谁的面子,那基本上是有可能结下仇的。
没办法,我只能用点儿旁门左道。
喝酒喝到一半,觉得自己有可能体力不支的时候,我就悄悄右手剑指在左手画了个‘避酒符’,揣在口袋中。虽然跑过来敬酒的人还是很多,但起码之后喝的酒我都没什么别的感觉了。就只是喝多了总想跑茅房,倒是因此而躲了好几次酒。
到晚上喝的差不多的时候,我走到门口吹吹风,想让自己精神精神,散散酒气。
正站在那里,却突然感觉到有人朝我走过来。
我看了眼,觉得那人有些面熟,借着几分酒劲,一时间认不清楚,也只当是村子里面的人。
他看到我,先跟我打了个招呼,说:“小棺爷,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我找你半天了。”
“找我半天?喝酒啊?”我连忙摇头,干脆坐到了地上,嚷嚷道,“不行了,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我喝不动了,再喝明天晚上都醒不了。不要不要,你进去找别人喝去吧。”
那人见我坐在地上耍赖也不恼,反而蹲了下来,在我身边,很认真地对我说道:“小棺爷,你别急,我不是来找你喝酒的。你仔细看看我,你是不是认识我?”
这不是废话吗?眼熟而已啊!
尽管如此,但我还是认真地看了他几眼,但就这么几眼,却看出了我一身的白毛汗。
“怎么是你!”
来的路上,我引着棺材走在前面。
可能是话说多了、声音一直太大也会缺氧的原因,回去的路上我就觉得脑袋总是晕晕乎乎的。一想到走在前面跟大家走在一块儿就又要被拉着说这说那,我就觉得头疼。干脆就养成了习惯,只要是返回的时候,我一般都是远远地跟在后面,不愿意往前面凑。
本来是我和刘云玖掉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无聊的聊着关于丧葬习俗的事情。
走了没多一会儿,本来还跟着前面的大人一块儿走的小石头不知怎么的,走着走着就到了我的身边。
起初我还没发现他,等走了一段路,他突然跟我说道:“小棺爷,人家都叫你小棺爷,为什么?”
他说话,我才发现了他,低头冲他笑了笑,说道:“抬棺匠嘛,大伙儿给面子,就喊小棺爷。”说完,我还逗他,“小石头,以后于家的那房子和地可就都是你的了。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想法?什么想法啊?”石头摇了摇头,显然,不是很明白我的意思。但想了想之后,他还是给了我一个答案,“我爸说了,等我长大了才是我的,现在还是表姑的。表姑很可怜的,还好有你帮她。”
“哦,这样啊。”我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三人继续走了一会儿,石头见我不说话,就自顾自的在我身边说个不停。
“小棺爷,你收不收徒弟啊?我觉得你特别厉害。要是我以后也能跟你一样厉害就好了!可是我爸说不让我干这个诶,我觉得要是你去跟他说想收我为徒的话,他可能就比较容易答应了。”
我们这行当是家传的,就像是我刚开始抬棺的时候,遇到的那个老人一样。我们都有与生俱来,无法抗拒的使命。但石头不一样,他的家庭没有什么特殊,他不需要过像我一样的生活。
不需要知道迷雾林的事情,不需要知道有人在进行一个‘复活大计’,只需要等着我解开秘密,阻止这一切。或者是,当我真的无能为力的时候,逃离这个地方。
我是抬棺匠,我有机会阻止这一切,这是宿命,我逃不掉,也尽量不想牵扯不相干的人。
所以,对于他的崇拜,我没有回应。对于他想要拜我为师的话,我依然没有什么回应。就当做是童言无忌,或许也就真的只是童言无忌而已吧?
但我错了,他的兴趣或许还不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