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卿让十五在前面为自己二人开道。黑衣男子冰山般的气质果然封冻住了一切多余视线。葛卿跟在十五身后,目不斜视。军士们看到自家将军那张凝肃的侧脸,八卦的闲话硬生生被堵在了喉头,纵是再心痒难耐也不敢吭气。
还未到主帐前,迎面路过一队巡逻的士兵。玄衣重铠,步履铿锵,黑甲上反射出的幽光散发出铁与血的味道。
葛卿明显感觉到自己挽着的手臂颤抖了一下。
为首的长官肃穆地向葛卿行了个简易军礼后,带着队伍离开。到了主帐内,葛卿取下帷帽,看到上官荇一张还略显苍白的脸,笑着安慰道:“军营里都是些刀尖舔血的糙汉子,气氛难免沉闷肃杀了些。阿荇,你先在这里坐坐,我换套衣服,带你去军营外走走。”
……
上官荇坐了一会儿,就听到帐外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她走出营帐外一看,远处的小黑点逐渐清晰起来——葛卿头戴凤翅金盔,身穿赤焰火甲,背披百花战袍,腰系螭纹宝带。纵一匹踏云乌骓,向这里奔来。
行至不远处,葛卿一拉缰绳,那马嘶鸣一声,双蹄腾空,似要就此腾云入海而去。头顶晴日,骓上之人金盔处的长缨随风猎猎,殷红如血。
上官荇看着金轮下一身戎装的红衣女将,英姿勃勃,意气风发。青天白日把所有的光芒都聚集在那人身上,何其曜曜,让人哪堪直视?而这个黑色骏马上的天之骄子,却愿意放下骄傲,像个小孩似的黏着她哄她开心;愿意淡去雄心,与她谈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
上官荇觉得,眼前这个人,值得她好好去爱。试问天下哪个女子,不爱英雄?哪位姑娘妆点容颜,不是为了悦己之人?上官荇清楚,葛卿心里,不只有风月,还有战场黄沙,家国荣辱。身负蛟血之人,又怎甘心困于情爱浅渊?但这些都无所谓了。只要她爱的英雄,心中有一块属于她的位置,上官荇便已知足。而且她就是有一种无比强烈的执念:葛卿今生,定不会辜负她。
绛紫银纹的犀皮软靴踏上地面,扬起细小沙尘。“怎么样,帅不帅?”笑声清悦,不无得意。
“帅。”上官荇心神还系于那人身上,发自内心道。
“哈哈,小花,主母大人她夸你帅哦。”葛卿拍拍乌骓马背。
“小花?”上官荇这才反应过来葛卿刚才指的是她身旁骏马。再看那匹乌骓,通体像黑缎子一样,亮如油墨;四蹄和马鬃却白似雪浪,神骏如天马下凡。
“这么俊的马,你居然叫它小花?”上官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随即她又想到葛卿话里的另一个称呼,生气道:“还有,谁是它主母了?”
“取个贱名好养活……”葛卿像是没听出上官荇话里的意思,顺理成章道:“我是它主人,你自然是它主母。对不对,小花?”
一旁的乌骓马耳朵动了动,甩甩尾巴,温顺低头表示同意。
上官荇抿了嘴,眼睛又有闭起的趋势。
葛卿见状,忙拉她的手,诚恳道:“祖父说过,不以成亲为目的的风月都是调情。阿荇,我不想做一个油嘴滑舌的轻薄之人。”其实炀王还有一句,“所有以风月为基础的婚姻都是枕边套锁。”,被葛卿按下没说。
上官荇被她一本正经装可怜的样子搞得哭笑不得,只得嗔道:“那还没有成亲就叫人家主母,就不算轻薄?”语气虽然硬,心里却是软软的。
葛卿这次却飞快地捕捉到了上官荇话里的意思,“那阿荇,我们什么时候成亲?”见对方嘴又微微撅了起来,忙改口道:“好好好,这事先不提,是我轻浮了。你就原谅我吧。来,小花,我们一起跟阿荇道个歉。”说着,摸了摸乌骓雪白的马鬃,示意它将头转向上官荇。
乌骓不明所以,但还是顺着主人的意思,朝白一女子转过头,低低嘶鸣了一声。
上官荇被这一人一马逗乐,玩笑道:“要叫我主母也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
“真的?”葛卿满口答应,“只要我能办到的,都可以。”
上官荇一指那匹踏云乌骓,“喏,小花这名字实在配不上它,不如换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