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答应留下来治病,王怜花也就顺势住进了花满楼这小楼里。陆小凤自然也不会走,再加上一个她,花满楼这好好的单身公寓就此热闹起来,变成了四人合租。好在这楼中厢房不少,还算勉强住得下。
当夜众人各自安顿,何沉光因为明知自己得的是死不了的不治之症,所以王怜花过晚送来内服的药当面喝完、转头就吐了,药浴也是敬谢不敏,假装泡上了半个时辰,拎了往身上抹点药汤了事,反正男女有别,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泡了没有。
次日一早,四人一起去了一趟“唐二爷”庄园里的冰窖验看女尸。众人虽然俱都心知这位二爷是唐王世子,言语间仍是称为唐二先生,贴心地继续装傻。待下了冰窖一看,就知道陆小凤先前所言非虚,就连何沉光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一世的身世必然与这不知名的毒拐子有莫大的关系——这具女尸皮肤黑紫、满是瘢痕脓肿,仅看外表,简直跟何沉光一模一样。
老唐王这位美妾显然十分受宠,自从她失踪之后,王府内应该已经闹得天翻地覆,光是听唐二言语间的焦急之意,也能觑见一两分他这位小妈的重要性。原本众人还担心这女尸的家人迟迟不能下葬闺女会生出什么乱子,谁知一问之下,这位世子爷竟已经花了重金、彻底买断了这女尸的处理权,这女子的家人已经用她的衣冠下葬立冢了。
何沉光只会杀人,不懂验尸,便在一旁束手旁观,看王怜花如何从这尸体上翻找线索。待见到这位千面公子如何对待死尸,何沉光就明白昨天他调理自己时的手法已经算是轻的了——
王怜花打开来时带好的一帘工具,内中刀枪剑戟、十八般武艺,端的是寒光闪闪,观之能将尸体卸上几千块尤不嫌多。如他这么个容貌能让人心驰神往的美少年,这样一边剖开尸体、一边解说,简直能让人不寒而栗。众人即便戴了面罩,也挡不住尸体剖开后秽气如鼻,陆小凤大呼小叫、到底没有退出去,花满楼最为镇定,只是脸色稍见苍白,唐王世子最先坚持不住,告罪而出,打算只听结论。
何沉光手上的人命虽也不少,面对此情此景,也难免浑身难受。然而她不看还不行,王怜花每剖一点,还要细细同她说些毒症之理,外加展示那女尸皮下发黑的血肉,还有已经被毒素腐蚀的骨骼。她作为病患,别人可以不听,她却不得不听。
王怜花作为下刀解尸之人,明明离尸体最近,却像是丝毫不受身上衣服的尸血和刺鼻的尸臭影响,越说越是兴致盎然:“这毒用得巧妙,能令人改头换面、全身皮肤变样,却不至于立刻就死,只要解药不断,可保不伤脏腑、不损阳寿。”
此时此刻,除了他以外,唯一还能正常说话的大概只有花满楼了。花满楼也的确开口说话了:“连你也没见过这种□□?”
王怜花含笑道:“惭愧,我只看得出这药妙在何处,却叫不出这药和用药之人的名字来历。”他嘴里说着惭愧,脸上却半分愧色也无,仿佛还很有兴致。
陆小凤蹙眉道:“这药下在年轻女人身上,跟下在男人、老人和幼童身上有什么不同么?”
王怜花道:“并无不同。”
陆小凤看了何沉光一眼,眉头蹙得更紧,抬手想要摸一摸自己的胡子压惊,又因为被面罩所阻,悻悻地放下了手。“我查过案宗,这人专掳有些姿容的少女,如果他拐人只为试药之用,何必只拐良家的年轻少女?那些无家可归、无籍无册的流亡落难之人,岂非更容易得手?何况他这一回出手,还胆大包天,抢了官家的妇女……”
王怜花歪头轻笑一声,道:“许是他有什么怪癖,只爱拿美貌少女试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