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悟涯轻轻握着天剑,入神的看着它,就着柔和的夜色,剑舞庭中。时而脚步轻缓稳重,轻柔踏步;时而反复双掌,掌法柔绵;时而运剑出鞘,扶风而上。臻至佳境,早已是人剑合一。
正应着杜甫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过了好一会,舟悟涯才有了些乏力之感。刚才全身的专注,让他忘记了时间,淡忘了不适,现在虽然额头上渗出一些汗珠,腋下的衣服也湿了,但整个人可以说是神清气爽,通气了。人嘛,就是这样。静下来的时候,难免都压抑起来,想入非非。出去走一走、动一动,收拾一下心情,或许会舒畅很多,虽然可能实际问题还没得到解决。
舟悟涯又坐在庭院里,抬头看看今晚的夜空是不是有皎洁的明月或者繁星。夜空却是被葛云山的云雾遮笼了,但也别有一番景致。看着那些云雾,舟悟涯想起了好些往事。
大概二十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吧。那天舟悟涯整个人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的昏沉!他感觉眼睛看不清东西,能看到人的身影,但看不到他们的脸。周围很嘈杂,分不清任何一个声音。不知什么时候有很多蒙面人闯进天刀府,舟悟涯踉踉跄跄走过去,马上就被一刀砍到胸口上。不过,他并不觉得疼。就像刚晕倒的人,下巴磕烂了、膝盖摔伤了,却一点也不觉得痛。因为晕倒的时候神识不清,连疼痛都没法传达到大脑。只是在摔倒的时候隐约听到:“留他性命,这个人不能杀。”
等到舟悟涯清醒之后,那种疼痛感便席卷全身,数倍奉还。在疼痛之后,他发现自己被当时的天剑主孟云带出了天刀府,躺在一条小船上,正是张铁桨的小船。他急得想起身问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自己怎么了?但是太痛了,只要动一下,神经便被毫不留情地抽打。
当自己能开口说话之后,他自己也能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但舟悟涯还是忍不住问孟云:“天刀府怎样了?”
“没了。”
民间流传这样的俗话,“外伤愈合的天数跟年纪相关”。比如一两岁的婴儿,那些皮外伤没准一两天就好了;七八十岁的老人,但凡只要跌倒一下,尤其在严冬里,简直如同世界末日一般。舟悟涯虽然重伤,但都是皮外刀伤,没有伤到内质。他也才十五来岁,不过一两周就好了,能下床的那天吃了差不多一锅饭、一整只鸡。
舟悟涯急,急着告辞离开。他翻遍孟家,但找不到孟云,便不告而辞。一个人快速跑到正法山庄渡口,乘船离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家。
回天刀府,那里有师姐师兄,舟悟涯默念:“大家应该都还好吧。”
等舟悟涯赶到天刀府,已经“晚”了。天上挂着黑云残月。在月光映照下,舟悟涯远远就看到烧杀过后的灰烬。
他沿着记忆里的路,走到曾经天刀府的大门,伸出手想再次推开那扇大门。手掌扣合,想抓住门扣,却只抓到一把空气,紧紧攥着。恨、不甘心、流不出的眼泪,全都抓在手里。
走进去,路已经没了,只有灰烬,烧得彻彻底底。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灰凉了,但还保留着曾经的一点模样。有些木头柱子很大,没被烧干净,都成了炭。很黑,横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