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苦命的鸳鸯啊!再多的情、再深的意、再高的权位,也抵不过宿命的安排。永安更惆怅地深叹一口气,却不敢发出一丝异常的鼻息。他站在书案旁边,可怜又同情那个本可以高高在上蔑视一切的威武将军。
这一夜,注定将军无眠,他也无眠。
阳光洒进屋子的时候,她才将不过闭了一两个时辰的眼睛睁开。狐儿已经拉开了落地帷幕,掀开一角窗户,漏进来几许清新寒凉的空气。
她爬起来自己穿好衣服。在狐儿的伺候下洗漱好,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那个眼圈发黑,脸色憔悴的人,不觉有些心酸。
“狐儿,将军昨夜回府了么?”她从镜中望着埋头给自己梳发髻的丫鬟,脸上充满了期待。
狐儿握着梳子的手顿了下,似乎在挣扎该如何告诉自己的主人。一大早,她就已经通过要好的丫鬟碧云打听清楚,昨日黄昏的时候,将军就已经回了府中。将军陪着老太爷用完膳,就在书房处理公务,直到深夜,又去了大夫人的寝殿。
狐儿不相信,她觉得一定是碧云听错了,将军昨夜若在府中,怎么会不来二夫人的房中呢。将军对二夫人的情意,别人不清楚,她可是一路看过来的。可是碧云说,她是真真切切看见将军回府的,还把将军回府后做了什么,吃了什么都一五一十说得清楚明白,看起来又不像是说谎。
再说,碧云是将军府上下,和狐儿最要好的人,她不会骗自己的。狐儿对将军很失望,可她一个下人,失望又能如何?她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一排青白的印记,假装没有听见夫人的话,不敢开口说一个字。
狐儿的表情在镜中一览无遗。她心里明白,狐儿是不愿意骗她,可又怕说真话让她伤心。狐儿,是在她还没有失去法术的时候救下的可怜女子,跟着她来到将军府,也是将军府中唯一对自己死心塌地的婢女。
狐儿的忠心她都明白。
她笑了笑,生辰已经过去,一切似乎又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她抬手拍了下狐儿的胳膊,安慰道:“狐儿,今日阳光很好,一会陪我去采些菊花吧。晒干了做成菊花茶,你看你,一到秋冬季节,就嘴唇干燥裂皮,菊花茶是下火的好东西,你每日喝几杯,过些日子就好了。”
狐儿的手僵在半空,眼眶一热,“夫人,你每年生辰次日就采菊花给狐儿做菊花茶,夫人待狐儿真好。”
她眼中含着水汽,笑了:“傻话,你我虽有主仆身份,却情同姐妹,我做姐姐的,自然事事要想着你。”她顾盼了下镜子中那个云髻,又道:“一会,你帮我拿那件月白色的披风吧。”
月白色的披风,也是每年生辰次日,她必穿的一件衣裳。狐儿懂得。那是三年前,夫人还没有入将军府的时候,将军送给夫人的生辰贺礼。三年了,将军再也没有送过一个贺礼给夫人,这件披风,便成为夫人每年必穿的衣服。穿过这一日,夫人便会吩咐她好生收起来,这一年,都不会再碰一次。
月白的颜色、银光的勾线,淡得缥缈的美人花纹,前襟处一圈雪白柔软的光滑细绒毛,衬得她本来就白皙光洁的脸更加洁白无瑕。
狐儿跟在她的身边,由衷地赞美:“夫人,你是狐儿见过的最美的人了。”
“是么?”她言不由衷地回了一句。老辈人都说,能修炼成人的狐狸,都能修得一副好容颜,这是上天给的恩赐,也是上天给的惩罚。
太过美丽也是一种罪过。因为美貌,会给人诱惑之心、傲娇之心。若不能得了一颗善良的心,绝世的容颜,不是祸了别人,就是祸了自己。
美又如何呢?她依然抵不过那个姿色平平的大夫人。她依然等不到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红颜弹指老,她的红颜或许更长久一些,可终究也是血肉之躯,也会有老的那一天。
“哟,一大早的就这么高兴致,离朱姐姐还真是与别人不一样,情趣雅致得很呢。”
说话的人高高在上,雍容华贵,明明厌弃到极点,却又装得无比热情。狐儿只需要听一句就知道那是将军府的大夫人,也是郡王府的成平郡主。
她从低头深思中惊醒过来,屈膝给大夫人问安:“妹妹好!妹妹这么早就起来了。”
狐儿也急忙跪下磕头:“大夫人万安!二夫人想制些菊花茶,秋日里天气干燥,菊花茶润肺清嗓。二夫人昨日还说,制些菊花茶出来,送给大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