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阔大哥，我们，真的要上战场了吗？”花云虽然是在利落地整理行囊，可是眼神中却流露出他内心的犹豫和畏惧。他知道，当初他选择进入花家将，那便不可有丝毫怯懦之心，可是面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战场，他的心底还是有着一丝抗拒的。

花木兰停下手里的活计，扭头看着花云，看着他神色中露出的忧色，心中顿时生出一股疼惜。花云从小就失去了父母，虽然他自幼在花家长大，可是他毕竟从来没上过战场，对战争的一切了解也是通过书上和那些老将们的故事得来的。他小小年纪，面对未知事物的恐惧，还是会在某一个时刻冒出来，困扰着他的内心。花木兰轻轻摸了摸花云的头，温柔地笑着看着他：“不用怕，有大哥在，大哥会保护你的。”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因为这也是她第一次上战场，她对战争的了解也只是爹爹的几句只言片语和他一直紧缩的眉头。她知道战争的残酷，也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更加坚定自己要代替父亲，重新统领花家将的信念。

只是在上战场前，她还有件事情惦记着。

出征前夜，趁着大家都在各自的帐篷里忙碌着，花木兰捧着一叠木柴，敲响了军妓营的门框。

果然，莫秋从帐篷里款步而出。

“二小……不，大少爷……”莫秋言语间顿了顿，改换了对花木兰的称谓，才继续说道：“大少爷，可是有事要问我？”

“你现在，方便吗？”花木兰还是不敢直接带着莫秋出去的，军规所立，士兵私下不可单独与军妓有联系。“没事，她们都睡下了。”莫秋也知道她的顾虑，压低了声音回答道。

“那我在后山那里等你。”花木兰放下木柴，就转身离开了，不敢有片刻的停留。

“莫秋，谁啊？”帐篷里的几个小姑娘听着有动静，起身询问。

“啊，送木柴的。你们先睡吧，我，我去解手。”莫秋利落地把木柴搬进帐篷，神色镇定地又走了出去。

“大少爷……好久不见。”莫秋打着灯笼，勉强借着那点光顺着小路到了后山的池塘，便看见花木兰背对她站立着。

“莫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花木兰听到了莫秋的声音，平日里刻意隐忍的情绪，也在这宁静的月光下，伴随着那句‘好久不见’倾泻而出。

“大少爷…这，说来话长了。”莫秋低下头，这几年的记忆一股脑地涌上心头，她虽是早已习惯了这些年的生活，可是面对花木兰，这几年她所受的委屈，她所压抑的情绪，她心中所有的防备，都在这一刻崩塌瓦解。

莫秋是花老将军在搜查一起拐卖儿童的案件中，在一家青楼里解救出来的。莫秋自幼在黑夜中不能视物，花夫人看这丫头可怜便留在了身边。莫秋沉默寡言，不愿与人言语，经常受其他下人的欺负。有次下人们故意吹灭了她的灯笼，害她在黑暗中跌入了池塘。无尽的黑暗，使她陷入了恐惧之中，幼时在青楼中遭受的虐待的记忆也随之涌上心间。黑暗夹杂着痛苦的记忆，像一只大手狠狠地攫住了她的五脏六腑，冰冷的池塘水灌进了她的鼻喉，她在极度恐惧之中，夜间不能视物的隐疾让她无法看清周围的事物，而这池塘也是鲜少有人经过。她想，就这样死去也好，带着那段灰暗的记忆，让池水涤尽自己的不堪。就在她觉得自己命数已止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那个人，带着最温暖的光，将她救了出来。

花木兰是她无边的黑暗中唯一出现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