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王爷道:“不知者不怪。今日真好碰上,不如同饮几杯?”
孟水蓝指了指自己的衣裳,道:“如此衣衫不整,怎好失礼?”
二王爷道:“无妨。”
孟水蓝只得道:“恭敬不如从命。”他尽量挺直腰杆,忽略腿上的疼痛,就要从房檐上跃下,却突然想起与唐佳人的约定,再次站定,大声喊道:“不休老祖,凶猛如虎;不休女侠,艳绝天下!”
唐佳人望着孟水蓝的侧脸,觉得他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至少,他还记得答应过她的事。
孟水蓝转头看向唐佳人,道:“你回去,某去赴宴。”
唐佳人略一思忖,点了点头。她要收拾白毛王爷,不能急于一时。因为,她不敢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也怕连累了其他人。稳妥第一。
二王爷能放唐佳人离开吗?显然不能。
第一次见到果树开花,虽看见了她的脸,却因黑天,看得并不真切,只从她的言谈举止中看出,那是一位有些傻愣的憨女子。如今第二次相见,却觉得她有点儿意思。
唐佳人和孟水蓝爬上对面房檐时,他便注意到他们的一举一动。先不说唐佳人那副蔫坏的小样子,就说她逼孟水蓝喊得那两句话,就不能放她离开。
二王爷扬声道:“一同过来。”这话,却是有命令的味道在里面了。
孟水蓝垂眸看着唐佳人。
唐佳人咧嘴一笑,样子牲畜无害,道了声:“好啊!”
孟水蓝的眸光闪了闪,转头看向二王爷,笑道:“好啊。”
二王爷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了。他觉得那二人笑得……笑得……怎么说呢,笑得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很开心不对吗?不尽然。能见到王爷,应该激动到颤抖才是,那是祖坟冒青烟。
二王爷的疑惑一闪而过,收回了目光。
孟水蓝一撩衣袍,就要往下跳。
唐佳人闻到了血腥味,眉头微皱,伸手拦下孟水蓝,道:“你等等。”她一马当先,从梯子上爬下去,一步步踩得那叫一个稳当。
当脚踩地面,她抬头,对孟水蓝道:“站到梯子上去。”
孟水蓝不解,问:“做什么?”
唐佳人仰着头,重复道:“站到梯子上去。”
孟水蓝见她眼神执拗,知她固执起来无人能敌,也就不再多问,当真站到了梯子上去。
唐佳人放下软剑,从袖兜里掏出两条肉干,塞进嘴里,咀嚼着。她深吸一口气,竟是一把抱起梯子,晃晃悠悠地走向对面的酒楼。
孟水蓝站在梯子上,随着梯子晃晃悠悠十分不稳,就像闹杂耍的人,随时有掉下去的可能。
然,这一次,他却没觉得丢脸。他垂眸看着努力控制梯子方向的唐佳人,心中再次划过异样,有些……暖,有些涩。这可能是他乘过最稳的一条船。腿上的伤,好像没那么痛了。
唐佳人固执起来,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更何况,对于别人答应过她的事儿,她特别较真儿。于是,就有了下面这一幕。
孟水蓝穿着华美的水蓝色长袍,大腿位置露了一个洞不说,周围还湿了一大块。晓得内情的人知道,那是洗血后流下的水痕;不晓得内情的人,都以为那是……咳……是把持不住的尿……
他的发丝有些凌乱,脸上有三道疤痕,手上提着一把长剑,连个剑鞘都没有。
唐佳人根在他的身后,抖动着手中软剑,既像押解犯人,也像在赶鸭子上架。
二人沿着热闹的街道,一路前行,寻找着所谓的高处。
孟水蓝脚步微顿,扭头道:“容某换身衣袍,信不信?”
唐佳人摇头,使劲儿抖软剑。
孟水蓝只觉得后腰处一阵凉气袭来,吓得他不敢耽搁,立刻迈腿前行。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孟水蓝硬着头皮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长发,露出自认为风流倜傥的微笑,挺胸抬头,然后……一瘸一拐地走着。
他暗自磨牙道:早晚收拾你!
二人又走了一会,眼瞧着就要走过热闹的集齐,唐佳人终是良心大发,道:“别走了。就这儿吧。”抬起软剑,一指房檐,“上去。”
孟水蓝露出一个不善的表情,却在回头后变得可怜兮兮,仿若病美男般虚弱地道:“左腿受伤了,唯恐上不去那么高的位置。”
唐佳人道:“要不,右腿也受点伤,好能与并肩作战,一起爬?”
孟水蓝捂着胸口,一脸受伤地道:“如此狠心?”
唐佳人咧嘴一笑,点了点头。
孟水蓝真的很想再拧唐佳人的脸一把,奈何……左侧大腿隐隐作痛,他不想旧伤未愈,又填新伤,只能作罢。
孟水蓝在万众瞩目下,寻到梯子,架到房檐上,然后忍痛爬上去。他每蹬一步,都会自问一句:这是作了什么孽?!
等他蹬到房顶时,已是大汗淋淋。外袍虽没渗出血,但缠在大腿上的白布却染红了。
他站在房檐上,擦了擦头上的汗,垂眸看向围了半圈的人群。
楼下,有人喊话问道:“公子,您不能想不开啊!”
得,这是看孟水蓝手提长剑,一身狼狈,表情枯涩,以为他要自尽呢。
孟水蓝的眉角跳了跳,而后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优雅地笑了笑,道:“某……”
唐佳人紧随其后,用剑柄捅了捅孟水蓝的后腰。
孟水蓝的身子向前倾了倾,站稳,抬起头,将目光远眺,不再看地上的人群。
秋月白头戴幕篱,打马而来,抬头看向站在房檐上的二人。
唐佳人咳嗽一声:“咳!”
孟水蓝将心一横,干脆地道:“不休老祖,凶猛如虎;不休女侠,艳绝天下。”声音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