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脸烧得通红,迷迷糊糊地喊着:“休休……休休……”
一声声,如同一个懵懂无知的幼童在寻找父亲;一声声,如同苦守庭院的娘子在盼着远征的丈夫凯旋而归;一声声,如同两鬓斑斑的老妇人,在思念自己已故的夫君。
老鸨坐在床边,目光穿过唐佳人,似乎看见了年轻时的自己。
那时,为了能和那人双宿双飞,也曾将自己折腾得不成人形。她以为,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父母就会妥协。毕竟,他们是她的父母,是爱着她的人。然,她忽略了人的贪婪。她只是一件货品,待价而沽。他们将她卖了个好价格后,便不再管她。而她,又被人倒手卖了个更好的价格。人心呐……
老鸨的铁石心肠在这一声声的休休中,裂开了一条微不可见的缝隙。有些痛,也些迷茫,有些鄙夷,也有些感动。
只不过,她已经不再相信情爱那种东西了。
老鸨以为,躺在床上的那位姑娘,应该就是那人的女儿或者孙女。总而言之,一定有着非常深的关系。所以,他才会将荷包送给她保存。
老鸨想,自己不应该救那位姑娘。因为那位姑娘的存在,就是他背叛的证明。然,想想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怪罪?若真要怪罪,只能怨命运这个狗东西欺人太甚!
老鸨抚摸着荷包,露出一记混着一分甜蜜的苦笑。那个人,能将这个荷包保存至今,也不枉费自己对他的一段情。救下唐佳人,也算是全了这份情。
老鸨抚摸着荷包,对唐佳人道:“姑娘,别太执着了。那是和自己过不去。人生的坎儿实在太多了,唯有自己这道坎儿过去了,便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唐佳人的嘴唇动着,细听之下,仍旧是那两个字——休休。
情不知所起,已一往情深。
走廊里,店小二从賊眉鼠目等人的身边走过,一溜烟跑到楼下,对掌柜耳语片刻。
掌柜露出一记冷笑,道:“看看再说。今晚的羊太多,反倒不好宰了。”
店小二也纳闷道:“掌柜,您说,今个儿是怎么了?咱这地界怎还来了这么多人?”
掌柜道:“待按倒羊,问问便知。”
店小二道:“那咱按倒哪只羊呢?住上房的那伙人,一看就知道不好惹啊。住中房的那几个姑娘,若丢了一个,其他人定会闹起来。”靠近掌柜,挤眉弄眼地道,“刚才小的去给中房的两位姑娘送吃的,瞥见了那位没露脸的姑娘,啧啧……那真叫一个好看。戏文上怎么说的来着?闭……闭月……”
掌柜道:“闭月羞花?”
店小二一拍巴掌,道:“对!就是闭月羞花!賊他娘地好看!”
掌柜摸着下巴,勾起了半边唇角。
二人对视一眼,眸光中的阴狠、狡诈令人不寒而栗。
这时,厚重的大门被人一脚踢开,又有客人来了。
这,注定是一个多事的夜晚啊。
楼上,中房,住着一群赶路的窑姐儿。
虽是深夜,但因往日的生活习惯使然,这会儿非但没人犯困,反而一个个精神抖擞地围在床前,看着热闹。
娇梅掐着兰花指阴阳怪气地道:“这头发怎像狗啃了一样?”
百合一脸嫌弃地道:“肉皮有些松散,真是不堪入目啊。”
杜鹃咋呼道:“妈妈这个不能救啊!那是箭伤啊!她一定有仇人,一定在追杀她,一定……”
老鸨子一转身,直接吼道:“闭嘴!除了兰花,都给老娘滚回去!嘴巴闭严实了,敢往外瞎逼逼个没完没了,老娘弄死你们!”
姑娘们最是惧怕老鸨,深知她整治人的手段,拿个还敢触其霉头?当即一缩脖子,一溜烟地跑了。待跑出门口时,这才停下脚步,狠狠地翻着白眼,撇嘴嘴角,甩着帕子,扭着腰子,一步三摇地走向自己的房间。那份轻佻和浪荡,看得人血脉喷张。
賊眉鼠目和揉搓自己之人,以及那个舔嘴唇的人,偷偷爬上二楼,瞧着那些姑娘扭腰送胯,真是恨不得死在她们身上!
三个人眼瞧着姑娘们走进了房间,忙拦住走在最后的娇梅。
賊眉鼠目舔着嘴唇,淫笑道:“妹子,玩玩呗。”
娇梅上下打量了賊眉鼠目两眼,伸出手,娇滴滴地道:“诚意拿出来看看。”
賊眉鼠目立刻掏出一把铜板,挤眉弄眼地道:“哥哥活儿好,能疼死你。”
娇梅瞬间冷下脸,骂道:“穷酸!老娘不是你能玩得起的!”言罢,直接推开賊眉鼠目,就要往屋里去。
揉搓自己的那个人立刻拦住娇梅,横道:“怎么,瞧不起兄弟们?”
娇梅风流地一笑,道:“哪敢呢?”一扬脖子,喊道,“都死啦?!”
住在对门的四名打手出现,抖动着胸口,表情不善地看着賊眉鼠目等人。
娇梅呸了一口,骂道:“你们三个,给老娘趾,老娘都嫌恶心!”直接进门,落栓。
賊眉鼠目等三个人,被气得脸都绿了。
娇梅也不睡觉,就倚在门板子上,扯着脖子在那里叫。声音时高时低,撩得人恨不得立刻扑上去。
賊眉鼠目等人的眼睛红了。
賊眉鼠目唾了一口,骂道:“烂货!老子嫌你脏!”
娇梅听到后,叫得越发带劲儿。
门外三个男人受不了了。不,不是三个,而是七个。
四名打手回了屋,紧紧关上门。不是不想,也不是不惦记,这事儿关键在于一个偷字。明面上,老鸨不允许他们这些汉子和窑姐搞到一起去。若被抓住,那是要往死里打的。可架不住家贼难防。他们可以偷。待到夜深人静,两两相抱,美得赛过活神仙。
走廊里,只剩下賊眉鼠目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