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

原本默默无闻的落魄皇子,一跃成为当朝炽手可热的新贵,恩宠直逼东宫太子。一时间,端王府外车水马龙,上门道贺的人络绎不绝。

有一些过去对陆演不屑一顾的老臣,争相表示愿意将家中嫡女相嫁,当然被陆演一一婉拒。

人真是很奇怪的生物。

面对突如其来的荣宠,陆演很不习惯,时常想起曾经在宫中独居的清净时光。如今他每日既要应付宾客,还要忙于朝中政务,日子过得焦头烂额。

暮色四合,陆演处理完兵部文书,从书房出来。

他看着府中堆积如山的礼品,以及源源不断的拜帖,心里莫名空落落的,好似缺了一块。

他等的人,那个不计回报推他向上的女人,始终未曾露面。倒是夏言曾派人送了些贺礼,也不知里面可有她准备的东西。

他忽的感到疲乏,捏了捏眉心,对管家道:“本王明日不见客,拜帖都推了吧。”

不久后,西北邻国楼兰遣使来朝。

楼兰国王命使臣携来骏马千匹,珍宝无数,以表结盟的诚意。与使臣同来的,还有蜚声草原的楼兰第一美人——璇公主。

皇上很高兴,下旨于上元佳节时,在西郊别苑设下盛宴款待楼兰使臣,同时举行围猎大赛,若谁能在比赛中拔下头筹,便重重有赏。

由于过年较晚的缘故,上元节比邻立春,天气回暖,冰消雪融。

西郊别院。

赵飞燕手持烛火,对着自己的脸烤……不,照来照去。

半晌,不高兴道:“最近都什么鬼天气,多少天没见着太阳了,我的脸接收不到日光,都不肤白胜雪貌美如花了。”

玉蝶簪对于她这种颠三倒四的言论早已见怪不怪,直接问道:“宿主,你为何非要跟夏言一起来参加狩猎?你会打猎?”

赵飞燕继续研究自己的脸,“当然不会,我最讨厌食草动物了,那些牛啊羊啊鹿啊什么的,每次看到它们,都让我想起幼年时被死亡支配的恐惧。”

“为什么?”这世界上竟还会有让宿主感到害怕的东西,玉蝶簪感到甚是新奇。

“你会喜欢自己的天敌?”

天敌?玉蝶簪暗忖,“你又不是草,怎会将它们视作天敌。”

“谁说不是,我就是一棵草呀。”赵飞燕放下烛台,十分陶醉地唱起歌来,“我是一棵小小小小草,怎么飞都飞不高……”

“……”宿主真是个怪人。

“看来你心情不错,还有兴致唱歌。”清朗的声音蓦然响起,陆深不知何时进了厢房,正负手微笑望着她。

赵飞燕轻哼道:“不然呢?我整天凄凄惨惨戚戚吗?”

陆深走近,随手撩起她的一缕长发,绕在指间把玩,半晌,哑声道:“歌儿,我想你了,我们……能不能重归于好?”

赵飞燕扯回头发,平静地看他,“不知道太子爷的重归于好,是什么意思?是要毁了跟杜小姐的婚约,与我复合吗?”

陆深的眼神暗了暗,“现在还不行。”

赵飞燕笑了笑,声音淡漠,“那么,你是想让我像杜影从前那样,偷偷摸摸与你幽会,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对不起,不行,我可还要脸。若换做十年前的夏歌,她爱你爱到骨子里,或许还会答应。可那个夏歌,早就死了,被你亲手杀死在天牢里。”

陆深的心没由来地疼了一下。

她说,她死了。那个爱他如生命的夏歌,被他亲手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