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忽的放下手中青花瓷杯,杯子重重落在桌案上,却半滴水不撒,“我暂时不理,并非不追究他,而是念着自幼交情,且微儿也在寻,便暂且放放。他还真以为我就念他这个旧了?好大的心,还想把他女儿送入王府。”

澹台眠拍拍手,一名侍从自厅堂的博古架上取下一块玛瑙如意,双手呈捧姿势立在一旁。澹台眠探手取过,随手一掷,玛瑙如意便稳稳当当地落在十三怀里,被他衣裳接住。

“告诉贺隅,虽已过两年,可别给我有丝毫松懈。一日未找到微儿,一日不许贺家入朝为官。念在朋友一场,我便不去求圣旨了,贺家子弟,自觉引退罢。”澹台眠自袖袋中取出一面精致水波纹帕子,歪头,把自己接触过那玛瑙的手心细细擦干净。

这物事是十几年前贺隅赠给他的,如今看来却是没有留下的必要了,他轻启唇瓣,“将此物拿给贺隅。我不知邺城那场动乱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管谁有罪谁无辜,当年微儿贴身丫环的尸体从邺城送回,那副惨状令人扼腕。若微儿出事,我血洗他贺瑀一脉。告知他,想保住命,便继续找,别动什么歪心思。这几年我温和了,便觉得我善良可欺了是么?”

“我看十三你更喜欢邺城贺家啊,送东西回来后,去刑罚堂罢,我也不想为微儿再增杀孽了,若你能挺过去,便出府罢,别让我再看到你。”

“至于这贺家小姐,打哪儿来便送哪儿去,不然沦为粗使丫环,又得怪我不念旧情了。”澹台眠凉凉说道,心里却在吐槽,就这歪果裂枣,比得上他家冰雪聪明的微儿丫头么?

一想到自家女儿,他心里便是一阵一阵的抽疼,微儿啊微儿,你到底到哪儿去了?一个四岁的女娃,当年是如何在尸首遍野的邺城活下去。有没有人把她抱离那片地狱?

她才刚四岁,年纪尚小不记事,如果不记得他们了,也就只有两处显眼胎记可供辨认,人海茫茫,想寻回她,难上加难。他从她刚失踪便从皇宫讨了《贵人册》拓本,遣各地巡检司逐一巡检,却一一落空。都两年了,依旧了无音讯。

也不是没人抱着女娃上门冒充,可也不想想,广川王当年是第一美男,广川王妃也是第一美人,两人生出的孩子相貌能普通到哪里?能是常人可随便冒充的吗?再者,《贵人册》上,每年更新郡主的手印指印,身上的胎记无论大小都记录得一清二楚。哪有那么容易得逞?

明明算命大师曾为微儿看过相,言她有通天纹,日后定成大事,富贵一生。怎么会遇到这事?

想到这里,再想到妻子今日触景生情的失声痛哭,澹台眠对罪魁祸首的恨更是深上几分。他忽的起身,往书房行去,再也不看一眼那候他说完,此刻正在磕头谢恩的十三。

他倒是还记得王爷不喜他人打断的习惯,就是在王府待久了,容易得意忘形,受点小恩小惠就忘了主子是谁了。

梁上的暗卫面无表情地看着底下的十三,心中有几分不屑,一瞬落地,也跟着王爷入了书房。

纵使贺家是邺城首富又如何?在朝中有人又如何?弄丢了郡主,这些都会变泡沫。贺家抱着讨好王爷的念头,带郡主到邺城游玩,本就应该做好万全准备,一场突发敌袭竟让他们抛下小小姐,真是罪该万死!

书房。

一名身着黑色绒蓬的少年坐在书房下位低头饮茶,他眼睫低垂,黑色蓬帽间隐约露出他那冰削玉铸的绝美下巴。

这男子,当真白皙得过分,他轻轻用右手在案几上敲打,一派安然。

“谢绪,”身居高位的广川王一袭紫色华服,神色中已有了几分不耐,“君子言出必行,你说你有办法找到微儿,怎么现在又含着掖着了?”

“王爷曾进宫讨要了《贵人册》拓本,此事本应无旁人知晓,却引来盗贼屡次惦记。可想过是有知情人想借松陵郡主失踪一事做文章?”谢绪双眼无神,俊脸微侧,诚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