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刚朦朦亮,露水还挂在叶尖,云拓便已经醒了。他单手撑着地面,怀里是沉睡的少女。

少年抬起她的脸,抚了抚她脸庞上清晰的血迹划痕。如此美得惊人的一张脸,还没长开,就有了祸国殃民的意思。

他很愿意去做她的信徒。

少女侧脸隐在发中,乌黑乱发中露出了一点小小的耳垂,蜷成小小一团,惹人怜爱,云拓将身上的大氅解下,覆上她单薄的肩膀。

刚想起身,已经站起一半,便感觉衣裳被拉住,云拓回头,只见少女眼神清澈,白嫩的手紧紧拉着他猎装的衣角。

“我去找些吃的。”云拓垂下眼睛,轻轻反手拍了拍她的手。

“一起去,别丢下我。”苏暖抬起朦胧睡眼,单手揉了揉,右手还是死死揪住少年衣裳,揪出不大不小的褶子。

如果回去,很是危险,不知有没有埋伏。虽说十年后少年还活着,但她的到来成了变数,她必须谨慎,万一因为她的出现,这枚战神就这么半途夭折了,她死一万次都不足为惜。

云拓有些苦恼的蹙起了眉头,正要说话。

苏暖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迅速把大氅穿上,卷了包裹绑在腰上。她走上坡顶,半蹲下小身板,回头朝他抿唇微笑,“喏,我背你去。不许拒绝,你生病时都是我背的,若你不肯,我便不睬你了。”

她身板轻小,可以先探探路,再不济,也可以唤那只狐狸帮忙。只有她能看到它,因此她必须同去。

瞬间怔住,少年苍白而清俊的脸上露出丝笑意,“好”,他长长出了一口气,单脚吃力地走上坡顶,搂住苏暖脖颈。

“你应该感谢我这么多年爬了那么多棵大树,”苏暖眉眼弯弯,背起了他。心下道,还得感谢风寒痊愈,不然没有力气抱他。

“是啊,你喜爱爬树。”云拓似是想起什么,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虚弱的笑意,便乖顺地把脸庞抵在她右肩上。

“那是自然”,苏暖摆摆头,回了一句,“诶,往哪走?昨晚我是胡乱走的。”

“笨丫头,你忘了?这条路,十月朝时我牵着你走过。”少年半闭着眼,伸手指向那个再熟悉不过的方向。

少年左臂搭在少女脖颈上,她眉头皱皱,行得颇有几分僵硬,连忙开口,“思谦帮我揉揉左颈,昨夜睡得不对,早上起来脖子疼。”

他没有多想,提起手,慢慢揉了起来,“这样好些了吗?”他试探着问道。

“嗯。”少女眉眼弯弯。

……

这是一片废墟。大火彻夜,木屋被烧塌,只剩下一堆烧焦的木头。许是上天眷顾,大火没有蔓延到枇杷树,只是在湿润的泥地上焦黑了一半。

两人回到时已经没有明火,但仍然有一些烟。

原本精致而充满生活气息的木屋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烧焦的废木头和杂物。苏暖曾种在庭阶畔那茂郁的翠云草,爬在墙上蜿蜒盘曲的薜荔藤蔓,全都化成黑烬。

看到此情此景,苏暖不知云拓如何想法,因为他正右手持剑拄着地,慢慢走过去,因着背对她,她看不清楚此刻他的神情。

苏暖尚不知云拓现在是否睚眦必报,唯一肯定的是,未来的他是极小气极护短的。

说书人曾大肆颂扬过,白袍大将军所守城池水源被断,然后他便连续断了北桑三座城池的水。两国交战,必有一损,两方势力争斗亦是如此。不过看消长罢了。

请了狐狸鬼魂到外头四窜着为两人放风,苏暖打开连夜提出去藏匿好的竹笼,放出小黑狗,任小家伙的爪子在灰烬中印出一道又一道压痕。

远远望着云拓在废墟里前行,苏暖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因为不知少年要不要找一些秘密的东西,她不想巴巴地凑上前看,便主动保持一定距离。万一有不能让她看到的东西,隔着这么远,也方便他藏匿。她会装作没看见。

少女走进主屋,亮格柜处,只剩焦黑的碎木板,她伸手扒拉开杂物,露出一个小匣子碎块,灰烬里,各种还是有些东西烧不彻底的,比如莲子绿豆,都是帖盒里的东西。少年积攒下的聘礼,不止她臂弯间护着的衣饰,还有茶饼芝麻四京果……可惜都已付之一炬了。

她往灰烬里摸了摸,又松手,白嫩手掌焦黑一片,目光开始搜寻些可用的东西,将掉落灰烬的腊肉捡起,拍拍焦黑表面,张嘴吹了吹,灰烬溅到少女脸上,她连忙伸手扒拉扒拉空气。